
已过了年,立了春,甚至再有一二天就惊蛰,北地气候早晚依然寒冷。昨晚刮了一夜北风,屋檐,树梢呜呜响。
第二天出门,我的身上加了一件衣服。低头看见在墙角处,有一朵小小的黄色花朵。我的心紧紧一缩,天呀!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开出一朵花儿来。我怀疑自己粗心大意,不注意观察其它地方,花花草草是不是早已从地面钻出来了呢?虽然看不到春的面容,但这段时间已划入春天的界线了。
环顾四周,和昨天看到的一样,仍然是冰凉的地面,隔年枯黄的野草,不见一星半点儿其它的颜色,再看看还是没有。那么脚下的这朵花怎么就开了呢?这花开得很珍贵,很奇迹。我揣了爱怜的,而且还有些钦佩的心情弯腰蹴在花朵边儿的泥土地上。
这是朵蒲公英花,我想能够在这种气温中开花,只要开了就不错,颜色不鲜艳也不错,只要有点花色,长得不精神,即便耸拉着还是不错。没想,这朵蒲公英花竟然开得排场,圆圆小小的朵儿,里面的花芯稠稠密密,排列有序,色泽鲜亮。一朵漂亮的花儿!一股冷风吹到我的脸上,一个哆嗦提醒我,时节还是寒冷的季节。我再低眼瞅花,它就像一个光着身子的小儿,忽然跑出屋门,站在冷风里,让人心疼他稚嫩肌肤。真想搂在怀里,给他焐一焐。
脚下的这片地面,避风向阳,泥土干燥开裂。随着屋顶的积雪开始消融,雪水滴下屋檐,浇湿了一片地面儿,蒲公英得到了滋润,便早早绽放。花朵的背后,是高耸的院墙,坐北向南,中午的阳光聚集过来,一片温暖。尽管如此,忽冷忽热的天气,还是不适合一朵花的生长。这朵蒲公英一定是一个感情旺盛的物种,怕是过分相思太阳,在泥土里实在耐不住漫长冬季的寂寞,迫不及待地钻出地面儿,和阳光相会,和阳光眉目传情,嘻嘻哈哈地欢喜一回。
这个时节昼夜的规律,白天短,夜里长。墙下的一缕阳光停留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太阳下山,月亮升起。夜里的气候是黑脸包公,不管你是阳角旮旯,还是背阴坡洼,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没有了太阳,地形的优势全部失去。背阴处滴水成冰,向阳的地方也毫不逊色。月亮当空,冷风呼呼吹,村人可以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裹着被子酣然入睡。可这朵蒲公英,无遮无掩地被冷风所包裹,得遭什么样的罪?得有一种什么样儿的坚韧和忍耐?像当下一位人们俗称的“美女”,衣衫单薄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还得笑容灿烂,让人揪心!真是盼望一位天神,能抱来一条暖和的神被给它捂上。冷风里,房屋、土墙、树木,这么皮实的东西似乎都在发抖,而这么嫩弱的蒲公英还能挺住,让人恨不得立即俯下身给它一个热吻!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我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屋门去看那朵黄色的小花,它依然开放着,而且开得乐观向上,开得出泥不染。站在花旁边的我,一时心里感觉阳光涌动,春风荡漾。田地里干燥坚硬,黄土的粗糙、丑陋裸露无余。四边的树木端奓着无叶的枝丫,呈现没有一点活色的铁质。房屋在天空下硬挺着,盼望着春天快点跑起来,好让花朵、绿叶给它陪衬,取悦人们的目光。这种单调的风景,让人的视角很贫乏,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想再多看一眼。
这片小地面儿,一朵花儿早早勤奋的钻出来,眨着眼皮逗人玩,样子有点傻不楞登,却傻得让人扬眉吐气。添了这朵花儿,墙下的气氛瞬间被激活,各种情趣四处升腾起来,撞得砖墙嘭嘭响。喜庆的光亮一圈一圈放大,像无线电波,飞转闪动,直逼人的心窝。阳光,清新,愉悦这些字句把我心中一个冬天的压抑逼退了,打扫得干干净净。我的心中回荡着一首来自天籁的曲子。这样的一个小情景,让我心情大好,不仅是我这一天生活的亮点,而且是春暖花开之前所有日子的亮点。
我的头脑稍一冷静,可不能把这份喜悦私存,揣在心里独自受用,得传给朋友们,把这份高兴传染给朋友。我掏出手机拍照,哼着歌儿,发送朋友圈。接下来,似乎能听到朋友们的阵阵笑声,那笑声里,含满着冰雪融化的声音,含满鸟鸣的声音,含满着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