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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17年01月20日
母亲祭灶
母亲祭灶
  一担上腊月,时间不知咋的,就过得特别快。腊八过了,看着离三十还有多半个月,但扫了舍,过了祭灶,就一下子到过年了。
  在陕西关中,祭灶这一风俗不知道传承了几千年,至今我们仍在虔诚的延续着这一风俗习惯。儿时帮母亲烧锅烙灶干粮及母亲祭灶的场景,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祭灶最主要的活就是烙灶干粮和送灶神升天,这对于母亲来说,是一件轻车熟路且乐意而为的事情。
  父亲一般都是在祭灶前就打好了磨子,母亲则在腊月二十二晚上或者更前就开始发酵子,二十三上午吃过饭就开始着手烙灶干粮。母亲洗净手后就开始起面,然后等面醒好了,就开始在案上来回揉搓,再剁成小块,继而手攒成圆形,再用擀面杖擀,最后才放到提前烧热的大铁锅里烙。
  那时候,由于家庭条件所限,母亲烙的灶干粮里面仅多就带些调和及菜油、盐等,以便让馍吃起来有些味道。到后来,家里情况好一些,母亲就开始烙一些带馅的灶干粮:白糖或黑糖,或者再加些芝麻、花生、核桃仁啥的。烙灶干粮烧火要用穰柴,主要是麦草和麦草衣子。麦草要捋成一束一束的,绕着大铁锅的一圈烧,麦草衣子也要在锅眼里散开,撒成一片,不能成堆的撩进去,那样就有可能把馍烙着(烧焦)了。至今仍然记得,有一回,母亲在烙大圆锅盔时让我烧锅,自己去里屋取东西了。我则成把成把的往锅眼塞麦草,且风龛不停烧,才一会功夫,就闻见一股烧着的味道。紧跟着就听见母亲大喊大叫:我娃,嫑烧了,馍烙着了。这之后免不了母亲一顿说道,有时还会有皮肉之苦。你想,那时候粮食欠缺,麦面蒸的馍本身就少,经常吃的都是玉米面放糖精蒸的粑粑馍。烙馍是要麦面的,一年很难有几回,母亲能不生气吗。不过这也好,让我从小就学会了烧锅,学会了做各种饭,不会烧着,且技术相当好。
  我一边烧锅,还要一边看着锅里的灶干粮,时不时起身翻一下,让火色上均匀。等最后一锅灶干粮烙好后,母亲会专门拿出来几个给还在墙上窑窝里正在享受着人间最后一顿烟火的灶神献一下,同时也要看上香,还要磕头跪拜。接下来就等吃完黑了饭送灶神升天了。在未完成祭灶之前,灶干粮馍是不允许吃的。
  送灶神升天是农村人一件严肃、认真且圣神不能马虎的事情。首先要小心翼翼地把糊在纸板上或粘在窑窝墙上的,已经整整被烟火熏了一年的灶神揭下。有时会出现因为看香或者点蜡不小心把灶神给烧掉一点或者全被烧没了的情况,但祭灶还得正常且严格把整个过程走完才能算完事。
  院子里早已摆好了小方桌和用以放灶干粮等献品的盘。母亲则会专门用开水泼一杯浓茶或者调一碗喝的,她说好让灶神喝好吃饱上天。在看香、点蜡的同时,要把早前揭下来的灶神放在一边,等香着的差不多了,就要开始送灶神升天了。所谓送灶神升天就是把灶神和烧纸及票子一块烧了。在烧灶神的时候,要把在桌子上进献的灶干粮馍每个都掐一点,放进火里一起烧。这时母亲会小声的念叨:灶王爷灶王婆,你们吃饱喝好再上天,过年回来给咱屋几口人把粮食带饱带够。母亲一边说,一边作揖并虔诚地磕头,还要用手把烧掉的纸灰扬起来,让风吹着飘起来。若是纸灰飘得高,母亲就会说:你看灶王爷灶王婆高兴得很。
  灶王爷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橱司命灶王府君”,上一年除夕下界,一直留在家中管理灶火,保护和监察一家人。第二年腊月二十三升天,才去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行或恶行。自从懂事时,我就随母亲一块祭灶,母亲就会向我讲述她从外婆那里听来的这个关于灶王爷的传说,并教导我们多做善事,不要行恶。
  用以祭灶的灶干粮及烧掉的纸灰一般是第二天早上才收拾的。纸灰要扫到簸箕里,倒在离家不远的菜地里,还要用手扬起来,让灰烬漫天飞去。至此,祭灶才算完全结束了。
  旧的灶神送走了,就得请新灶神。不过得有七八天的间隔时间。
  大年三十下午,是要把请好或者封好的各个神君包括新灶神供奉到位。这里要特别提说一下,灶神有几种:单钱的,双钱的,带狗不带狗,狗向外或者向里叫的,都不一样。一个家族和另一个家族的灶神都可能不一样,请灶神可不敢请错了。若是请错了,用老人的话说这一年就会不顺当。有一年过年,父亲在没问母亲的情况下在集市上请了个灶神回来。母亲一看,说请错了,父亲还不放心,特意到老屋问了曾祖母,才知道不对,后来又重请了一次。不过有些人家嫌麻烦,干脆就让村子里专门写对子的人用红帖子封个灶神。
  新的灶神供到位后就要及时看香,也要将提前蒸好的各类花型的献底馍摆上去,这样才算把新灶神供奉好了。正月里,早、中、晚时分都要给诸如灶神、土地神、天神、仓神、门神等看香、点蜡。三十晚上及初一初五、初十、十五,要多看几次香。还要在饭时,献饭或馍、菜。若早上吃的是汤面,还要泼一下。这就是在走亲戚时,在供奉有门神、土地神等的地面上,经常看到有汤及面条的原因。这一切都是故乡人对幸福、安康而又简单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我离开农村的老家来城里生活快二十年了,祭灶这一天,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回去。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在用传统手工烙灶干粮的形式并伴上那几句始终不变的说道来祭灶。在农村有些地方,一些人嫌麻烦,干脆在集市上买了手工烙的或是电烤的馍来祭灶。在城里,更有些年青人可能不懂祭灶也根本不祭灶。祭灶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已经变得随意和无所谓了,也没了意味。而我的母亲和乡亲们还继续在一系列劳作中体味着祭灶以及过年的味道,母亲祭灶时的那个场景也始终留藏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