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贤教授轶事散记茵 刘炜评
一1984年秋到1987年春,赵俊贤老疗养结束那天,系主任张华老师这事是郗政民老师后来告诉我不久去赵老师家聊天,我提到这件
二胆子正、不怯场,是赵老师最鲜明赵老师的弟弟赵天恒一直生活在1990年,赵老师组织起团队撰写支持。常务副省长从省财政批给5万元。这笔专款是1991年11月初到账的。”(赵俊贤《〈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综史〉发生纪事》)赵老师这段话写得很概括,省略了很多细节。据我所知,赵老师“要钱”的曲折过程,喜感十足同前。这里仅述其中一幕:面见省上领导时,后者起先的态度比较敷衍,赵老师便慷慨陈词,从恩格斯“一个没有理论思维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民族”的命题谈起,引出有关《综史》一书学术原创性、出炉及时性等的一番论证。领导只得耐心恭听,终于被赵老师的学术热忱感动了……对于当时西大的文科学人来说,5万元几乎是一笔不可思议的专款。因此赵老师的“有办法”,一时在院里传为美谈。
《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综史》五卷本于1994年7月出版后,广受学界好评,甚至有学者称赞它“带来了学科意识的觉醒”。
三
赵老师担任系副主任那几年,我在系党总支做秘书。赵老师有几次和人吵架,都是为了捍卫权益。他的能言善辩,系上师生无人不知,但他的口无遮拦,又让不少人如我者觉得不免失于鲁莽,不合人们对于知识分子的形象设定。但我的直接领导、系副书记李景兰老师纠正了我的看法:“赵老师是硬汉不是莽汉,他只是得理不饶人,而发火的对象,都是地位比他高的。 ”
七八年后的一天上午,赵老师正在授课,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带着教务处几位工作人员推门而入,突击检查教学状况,被赵老师大声呵斥:“干扰课堂秩序!给我滚出去!”检查者面面相觑,奈何不得,只能退出教室。副校长当然很生气,以为赵老师“轰人”之举,全然没有道理。但赵老师认为,这样的“突然袭击”才全无道理——不尊重、不信任教师的课堂“主导性”。
这个不大不小的“事件”,稍后由文学院领导出面顺利化解了。我和院书记岳彦斌老师谈到此事,岳老师说:“赵老师确实脾气不好,但不会不看场合地发脾气。你要知道,书生意气和书呆子气是两回事。 ”
当然,赵老师偶尔说话太冲,也误伤过个别老师。但被误伤者无论老少,几乎没有跟他较真的——因为敬重他的人品和学问,也就原谅了他的失口。
四
赵老师1998年退休后,依然笔耕不辍,既撰写学术论著,又创作文学作品。2007年,我读过他一部高校题材的长篇小说,可惜因种种原因,至今未能出版。
赵老师晚年写得最多的,还是笔致洒落的散文和论议剀切的随笔。2007年,他打算结集出版,书名《学府流年》,文章分三辑:“西大人物”“大学纪事”“书生心声”,大半内容都与西大有关。李浩院长和我特地写了推荐信,向学校申请出版资助,但校方的出版基金原则上不支持文艺类作品,这事就一直悬着。
两年后的初冬,文学院举办“西北会。在饭桌上,我借机向主管副校长介绍赵老师“退而不休”,并汇报了《学府流年》出版难的实情。副校长很爽快,当场答应解决。
谁知一年过去,出书仍无进展。一天中午,赵老师打电话给我,发了半小时的火,痛斥那位领导说话不算数,且不容我为校方的为难辩解。挂电话后一小时,他又打来:“刚才吓着你了吧?抱歉,我失态了。”我说:“没事,我没打颤,就是担心您气坏身子。 ”
我思来想去,下决心非办成这件事不可,就找到校党委书记乔学光教授,请求他特事特办。汇报完毕,我又加重语气:“我来找您办这件事,就跟为我爸的事情找您一样。 ”
乔书记当即允请:“老教授写西大的人和事,理当资助出版。我来落实,让赵老师放心好了。 ”
有了乔书记的支持,《学府流年》出版一路春风。赵老师开心,我更开心。赵老师要我安排餐叙,他将当面致谢乔书记和有关人员。乔书记婉谢了。
《学府流年》真是一本好书。其中的《钱学森: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一面镜子》等,后来被省作协收入《陕西文学六十年作品选(1954—2014)》的“散文卷”。
五
赵老师真正的志业,是毕生献身学术事业。从20世纪60年代的《说书起源问题质疑》到21世纪10年代的《当代作家的背影与文学潮汐》,赵老师与这病那病顽强抗争了几十年,也与学术风雨同行了几十年。
赵老师的《中国当代小说史稿》是西大学者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的第一部专著。此书面世一年后,赵老师回到家乡讲学,顺便去先人坟地祭祀,把《中国当代小说史稿》也带了一本,与纸钱一同火化了。我想,此举最能体现赵老师对“光宗耀祖”的理解——作为一介读书人,不仅要干正经事,而且要干得业绩卓越,方能告慰祖灵。
赵老师出身农家,生活习惯却毫不土气,甚至有些“洋派”:衣着讲究,饮食注重营养,花钱大方,从不买低档货。我儿子满月时,他送了一件小斗篷。内子说:“亲戚朋友送的儿童用品里,就数赵老师送的最高级、最时尚,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 ”
赵老师的文化胸襟开阔而包容。对改革开放后的新生事物,他总能理性看待,辨其优劣。崔健的摇滚乐走红时,赵老师翘指点赞,尤其喜欢《一无所有》,说那首歌“奔涌着时代情绪”。我很惊讶他的“新潮”,因为当时多数中老年教师,对于摇滚乐有着不小的排异反应。
2003年以后,央视“百家讲坛”办得越来越高光,尤其在易中天教授开讲大获成功之后。但对于这档普及学术文化的节目,高校学人中的赞赏者并不普遍。赵老师和我,就属于少数派。赵老师曾打电话给栏目组,毛遂自荐讲当代文学。因为讲不了普通话,愿望未能实现。后来“讲坛”编导来西安选人,李浩院长让我去试讲。我心里很忐忑,因为薛瑞生教授曾告诫我:“安安地教书治学,不要赶那个热闹。”但赵老师鼓励我:“老薛不对——学问做得大,思想却僵化。学术走向大众很好嘛,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去试讲了,得到了编导肯定。后来没能上得“讲坛”,原因在我总是写不好讲稿,无奈知难而退。
赵老师往生,于今3年了。每从桃园小区门口进出,我总会下意识地往九号楼旁那把长椅上注视,旋即黯然走开。那是赵老师隔三差五休憩、与同辈人“大谝”的地方。地方还是老地方,熟悉的老先生们大多尚在,但我再也看不到我的赵老师的身影,再也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