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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12月17日
《得闲谨制》:荒诞笔法写就平民抗战史诗
○ 吴英华
  2025年贺岁档,正午阳光的首部院线电影《得闲谨制》,凭借独特的叙事视角与风格化表达,在中国电影市场中脱颖而出,成为一部兼具话题与口碑的品质之作。作为一部抗战题材电影,影片没有拘泥于宏大叙事与悲壮场面的直接渲染,而是将镜头对准南京沦陷后一群逃至“戈止镇”的普通人,以荒诞幽默的笔触,勾勒出他们在战争阴霾下的生存图景。截至12月13日,该片累计票房突破2.5亿元,在当下整体趋缓的中国电影市场环境中,这一成绩尤为难得,直观印证了真诚且创新的叙事表达所具备的市场潜力。
  荒诞的叙事:在笑泪中映照战争真实
  《得闲谨制》从微观视角切入抗日战争,让一群由逃亡者、溃散士兵、疯癫老人和失聪孩童组成的幸存者成为故事的主要人物,这自然奠定了影片荒诞和幽默的叙事基调。肖战饰演的主角莫得闲,原是南京机械厂的八级钳工,带着九十岁略有疯癫的太爷爷踏上了逃难之路,途中偶遇一支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防空炮兵团,他们有一门舍不得打又故障频出的苏罗通大炮,由此展开一连串滑稽曲折的故事。从故事的开篇,幽默的基因就已经显现。当逃亡的船只遇上鱼雷时,十余人的炮兵团手忙脚乱、闭眼瞎打;百姓好不容易重建好家园,寓意和平的“止戈镇”却被误写为威慑敌人的“武镇”;当日军攻入止戈镇时,防空炮兵团团长肖衍因为害怕,试图用脚趾扣动步枪扳机自杀,最终却因怕死相难看而作罢。整部影片笼罩在具有强烈反差感的喜剧氛围中,令人捧腹的戏剧场景俯拾即是,甚至在某些瞬间让观众暂时忘记抗战题材的本质属性。
  因此,影片中的荒诞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喜剧笑料,而是与战争真实深度相连的表达方式。它以荒诞幽默为外衣,以深沉悲悯为内核,在戏谑的喜剧表象与沉重的历史底色之间构建起强烈张力,从而让荒诞生发出更加尖锐的穿透力量,进而深刻凸显出战争碾轧下个体最本真,也最容易被宏大话语遮蔽的恐惧、狼狈与创伤。
   祛魅的勇气:从怯懦中淬炼反抗精神
  与荒诞风格相得益彰的,是《得闲谨制》对英雄主义的彻底祛魅。影片塑造了一群害怕战争、只想苟活的普通人,他们是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出于自我求生、保护亲人或维护尊严的目的,才被迫走上了反抗之路。这种“不得不”的反抗逻辑,因其低微化的起点,反而能够更好地映照出人性光辉的真实可贵。以肖衍为首的临时炮兵团,遇见战争时跑得比谁都快,“渣兵”似乎是他们最准确的标签。然而,即便仓皇逃窜,他们都没有舍弃那台如吉祥物一般的苏罗通大炮,这正是军人职责与内心恐惧相互撕扯的具象体现。士兵梅德福作为这群“渣兵”中最早觉醒的人,临终前对肖衍说:“我只是死了,你只是没死,都谈不上活着。”这句话如同一记精神闷棍,敲醒了这群人苟且偷生的虚无状态。而肖衍最终的挺身而出,以及那句“我也是死老百姓”的呐喊,则彻底打破了军民之间虚幻的勇气界限,深刻揭示出残酷战争语境下,恐惧是人之共性、求生是本能渴望的本质。更为关键的是,当个体被现实逼到绝境,能够坦然认清并接纳这份共通的恐惧,进而毅然选择扛起责任、践行大义,才是真正值得推崇与赞许的英雄行径。
  影片中这群普通人从求生到反抗的转变,或许并非主动为之,更多是被意外裹挟、被现实倒逼的被动前行,可正是这种非主动的成长,或者说贴近多数人真实状态的转变,让这种从怯懦中缓慢生长出来的勇敢与坚韧,具有更强的情感感染力,更能够让观众感受到深植于民族血脉中的韧性力量。
  家园的守护:战火中家的消解与重构
  从中国平民抗战的情感逻辑来说,保卫小家往往是普通人投身更大抗争最直接、最原始的动因,而影片通过一系列细腻的日常行为,如太爷爷在生死危机中追回家猪、夏橙战乱归家坚持先做热饭等,将这种情感逻辑具象化,精准呈现了普通人对“家”的本能守护。正是在这种“家”的物理空间被彻底摧毁的背景下,曾孙莫得闲那句“我是你曾孙,我就是你的家,我们在一起就是家”,重新定义了一种战乱年代关于家的流动哲学,即家不再依赖于固定的屋舍与土地,而是尚未离散的血亲纽带,是不离不弃的彼此守护。也正因为要守住这个意义上的家,守护最后的情感依托,当逃避无法换来真正的安宁时,个体的奋起抵抗便成为必然。
  影片中“戈止镇”的出现,则将“家”的概念从个体家族延伸至群体维度,构筑起理想家园的实体化缩影。这个由逃亡者们亲手搭建的临时乌托邦,寄托着众人对和平生活的朴素渴望。然而,在战争的残酷背景中,一厢情愿的和平幻想不堪一击。那块被误写的“武镇”牌匾曾阴差阳错地唬住了日本士兵,为小镇赢得了一时的虚假和平,可当它在炮火中被击落,露出背后真正的“戈止”时,影片的核心隐喻也随之清晰,“止戈”的和平愿望,终究要通过“武”的斗争手段来实现,而对小家的守护,在特定历史语境下也必然延伸为对家国的捍卫。以战止战,成为平民在绝境中捍卫家园、延续生命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影片结尾,劫后余生的一家人在《恭喜恭喜》的歌声中紧紧相拥,这是对生命得以延续的郑重庆祝,同时暗示着“家”的情感纽带在抗争中完成新生,而这份历经劫难而愈发坚韧的情感联结,正是平民抗战叙事中最鲜活动人的精神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