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老父亲住院的第四天。立冬已过,窗外阳光明媚。枝头黄叶轻晃,像撒了一地碎金,却始终暖不透我心底的愧疚与牵挂。
给姐夫打电话:“你和姐姐、弟弟照顾爸四天了,辛苦你们。去年爸住院十天,全靠你们轮流照料,我被单位报表和家事缠得抽不开身,没能搭把手,这次该我来。”
姐夫婉拒:“你别着急,我闲着,你姐姐和弟弟能搭把手,爸生活还能自理。你安心上班,爸总念叨怕你请假扣工资,影响孩子上学开支。”
姐夫的话让我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父亲永远把儿女放在第一位,从不为自己多考虑。去年他住院时,我被工作和家事缠得脱不开身,甚至没能去医院探望,全靠家人照顾。他承受着病痛,还记挂着我日子不宽裕,在病床前都舍不得让我少挣一分钱。可我,偏偏在他最需要陪伴时缺席,这份亏欠像细刺扎在心上。
从小到大,父亲都很疼爱我。我们脾气秉性很像,从没红过脸。家里有事,我们有商有量,这份亲近让我更能体会,他生病脆弱时对我的思念一定更深。人在病痛中,最需要亲近的人陪伴,哪怕不能减轻痛苦,也能增添一份暖意。
这些年,父亲身体不算硬朗,从去年到今年精力大不如前,换季容易疲倦,已住过三四次院。每次我提出请假照顾他,他都摆手:“不用,家里有人照料,我自己能行。请假扣钱不划算,孩子上学的钱本来就紧。”去年他住院时,我反复说:“对不起,爸,我实在抽不开身。”他却宽慰我:“傻闺女,你好好上班,挣钱供孩子上学不容易。”
这次,父亲受凉咳嗽不止,身体撑不住了才住院。姐姐、弟弟和姐夫二话不说赶过去,三人轮流照料。弟弟在电话里说:“大姐,你安心上班,我和姐姐、姐夫轮流照看,爸不让你来回跑,总说‘让闺女好好上班,我没事’。”我知道他们心疼我,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是滋味。挣钱固然重要,可父亲年岁渐长,陪伴的日子越来越少,一旦错过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白天在单位忙工作,手里的琐事堆积如山,心思却总飘向医院。我了解到,父亲一天挂九瓶吊针,从早到晚输液,还得吸氧,连抬手接电话都不方便。我上班时,眼前总会浮现他扎着针、戴氧气罩的模样,心里揪痛。同事们邀我周末看黄叶,我只能婉拒。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父亲牵着我的手散步,脚下黄叶“沙沙”响,他捡起银杏叶夹在我课本里:“像小扇子,留着纪念。”那时他脊背挺直,如今年岁大了,身体脆弱了,我却被忙碌缠得脱不开身。
下班后拨通姐夫的视频电话,屏幕接通的瞬间,我心猛地一揪:父亲半靠在病床上,面庞消瘦,眼窝凹陷,脸色苍白憔悴。氧气罩还扣在口鼻上,他看见我,努力露出温和的微笑。
“爸,吊针挂完了?今天感觉怎么样?”我强压酸涩,声音发颤。
父亲点头:“挂完了,这几天好多了,你别担心。”
“爸,我想回去照顾你几天,明天就动身。”我说出心里话。
他眼神柔和了些:“那你回来吧,路上注意安全,别给自己留遗憾。”
挂了电话,我独自坐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反复纠结:一边是工作和家事的牵绊,一边是孩子上学的开销,一边是父亲病床前的期盼。作为女儿,我既没能在去年搭把手,这次又让家人操劳,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
纠结许久,我下定决心向领导请假,盘算要带的东西:父亲最爱吃的苹果、一台收音机。这些虽然比不上贴身照料,却是最贴近他心意的陪伴。
弟弟发来消息:“爸下午精神不错,还念叨着给你留碗热汤,说你路上不能吃凉的。”看着这句话,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原来无论我们长多大,在父亲眼里永远是需要惦记的孩子;而他心里,也始终盼着最亲近的人陪伴。
明天,我就要踏上回去的路,穿过满街黄叶,奔向医院里牵挂我的人。这一次,我不想再留遗憾,不想再因为忙碌错过陪伴。钱再好,也换不来亲情的温暖——我只想握紧父亲的手,像小时候他照顾我那样,陪他熬过这段日子,轻声告诉他:女儿长大了,以后换我来守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