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鸭记
世间那些如雷贯耳的大师,给我感觉一直是永恒的:他们人活百岁,万寿无疆。实相并非也,如王献之42岁就挂了,他若活到齐白石的年纪,字更会广阔如草原。
王献之身体虚弱,服药成为常态,书法形式上记载共两次,白纸黑字(实际是绢)为证:一丸一汤,一丸是《鸭头丸帖》,一汤是《地黄汤帖》。
鸭头丸主治水肿,面赤烦渴,面目肢体悉肿,腹胀喘急,小便涩少。魏晋年代,王献之们日常流行服五石散,都落下后遗症,我推测鸭头丸是治肾虚。我也肾虚,我只服过南阳的六味地黄丸。尚未斩过鸭子。
有古方记载,鸭头丸主药是甜葶苈、猪苓、汉防己,各30克。每次服70丸。要用木通汤送服。
木通我见过,清火利尿,通经催乳。我童年时学写大字,父亲在那一方铜墨盒子里放几片木通,用于蘸笔。
鸭头丸乃掺绿头鸭血而为丸,丸状大小如梧桐子,鸭血味咸性寒,补血解毒。药剂师若加羊血狗血驴血都不行,容易上火。
王献之一辈子写过许多和药方有关的手札,探讨生活质量,只有这一幅墨迹福大有幸,能传到后世。《鸭头丸帖》是王献之给友人的一封回信,从气息上可以推断蘸墨两次,一次一句,墨色分明:“鸭头丸故不佳,明当必集,当与君相见。”我推测王献之服药后效果不太理想。墨汁虽然饱浓,但是小便依然涩少。
有学者考证说《鸭头丸帖》是后人伪托,假的,还一一讲出道理,我觉得也有道理,展开太复杂,但我画的这一只鸭子肯定是真的。
20年前我在皖南旅游,江南细雨把一把伞隔在青山之外,到过黄宾虹故居。为了纪念,在一古玩摊子上特意买了一张《中秋帖》拓片。10年后,又在另一地摊上买过一张《鸭头丸帖》的拓片。
一样的鸭头,不一样的结果。道口镇一位表弟开始在县城设摊位,专卖武汉“黑老婆酱鸭头”,在道口卖鸭需要自信和勇气,像作家独辟蹊径。在烧鸡之乡,能鸭名震鸡,专震道口烧鸡,鸭子说,不免有点反讽意味。
表弟卖鸭10年,结果摆明会气死我这教授。其得豪宅一座,豪车两辆,老婆两位。我临《鸭头丸帖》10年,越写越窘,线条流畅,小便涩少,手中只剩一张高仿印刷品,但也气不死。
它品相精致,连水浸虫蛀印痕都能表达出来,1米之外观望,宛如真迹。我能以鸭乱真,这是我该骄傲的一点长处。我至今记得,天下最好的鸭头是青城山下那一家酱鸭头店。我啃完鸭头、兔头,紧接着就上了青城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