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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11月05日
《空城纪》(连载148)
○ 邱华栋
  他在于阗一共待了三个多月,因心心念念要去天竺取经,就在于阗做着准备。前往天竺,不光是要翻越大雪山,还要进入暑热、瘴疠横行之地。可天竺有佛法,法显要前去取真经。
  在我的注视下,他那几个月在于阗,是学经,是停顿休整,也是一次次地朝拜佛陀和内心洗礼。法显经常在我的眼前祷告,我知道,他经常和于阗的僧人交流,每次交流他都很有收获,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特别是他还参加了一年一度的于阗国的行像节典礼,令他印象深刻。
  行像节是于阗八大护法神的走街仪式。这个行像节十分盛大,这一天是于阗最庄严最热闹的一天,街上佛像走动,庄严而又热闹,于阗国以这种方式礼佛,也以这种方式祈祷于阗风调雨顺、万民和谐。从四月一日开始,于阗国家家户户打扫庭院和门前道路,张灯结彩,于阗国城门上搭建了一座彩带飘扬的大帐,大帐之内端坐着国王、王后、妃子和王子公主们,每个人都打扮得庄重华美,盛装出行。他们翘首以盼,几里之外正由马车拉着大佛像、由人抬着小佛像,缓缓而来。
  只见那辆四轮马车轱辘高达三丈,马车装饰着金银玛瑙等佛家七宝庄严,丝绸飘带飘飘然,一顶华盖下就是佛寺的佛像。远远地,就能看到国王和王后摘下冠冕,换上新衣服,脱去鞋子,赤着双脚手持高香,率领王室成员、大臣官吏和于阗的百姓,前来迎接佛像入城。佛像到达城门口,国王和王后以头脸礼待佛像的大足。这时,如雨的花瓣飘撒下来,城门楼子上顿时鼓乐喧天,鲜花的花瓣香气四溢,由于阗国王亲自引导,处于僧侣中最显耀的队列,开始游走。于阗的十几家佛寺,每个佛寺的佛像都要举行一天的行像仪式,整个于阗国的行像节活动盛况空前,要持续半个月之久。在行像节活动进行的时候,于阗国陷入了一片狂欢的气氛里。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互相表达良好祝愿,载歌载舞,家家夜不闭户,社会安定祥和。
  远行之人必将响应远方的召唤。不久之后,法显在于阗准备停当,就要出发了。于阗国王和王后在王家寺院王新寺内,为他行告别礼节。
  王新寺是于阗国三代国王花了八十年才修建成的皇家寺院,寺内雕梁画栋,七宝俱全,殿宇巍峨,气势宏伟,金箔贴顶。附近很多邦国国王都曾送来宝物,既是礼物,也是给这座寺院的供奉,其中也有天竺国王不远数千里送来的宝物。在寺内,于阗国王就给法显一一介绍那些宝物,并给了他丰厚的赏赐,以及度牒等路上相关文件,并派向导和驮马队护送他到大雪山的南麓,协助他走过最艰险的一段翻山的路程。
  法显一去天竺,就如游龙入海,又如雨露入水,不显山不露水地在天竺苦修精研佛法十三年。到了公元413年,那时已是东晋义熙九年,法显从天竺取经成功,回到了中原,他写下字字珠玑的《佛国记》,专门记述了他在于阗国的所见所闻,所学佛法,所见佛光、佛迹,还有于阗国各方面的情况,受到当世和后世的瞩目。
  我微笑着看到了这所有的一切,我听到了所有的赞美声,我知道,法显从此将名不虚传。
   四
  我有时候感到困倦,会闭上眼睛。法显走了之后,于阗境内人们来来往往,可有道之人、得道高人却并不多见。等到我闭眼又睁眼,就是一百年过去了。这可真是如白驹过隙啊。很多人死去了,很多人又生下来。新人辈出,老人寥寥。
  这个时候,我看到一个人已经来到了于阗。
  他叫宋云,于北魏熙平三年(518年)来到于阗。那时的于阗正是国势辉煌、安定祥和的时代。佛国之内,祥云处处。怪不得我一睡就是一百年,原来,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记挂的事情。宋云是北魏朝廷派来的佛教使者,他手持官方度牒文书,还有皇帝写给于阗国王的亲笔书信,自然一来就得到了重视,于阗国王亲自召见他,并以厚礼相待,十分恭敬。
  宋云对于阗十分好奇,他在于阗停留了很久,对于阗如何成为一个延续几百年的佛国并长盛不衰感到十分好奇,想一探究竟。他和于阗的僧人、老人、民间高人以及路过于阗的行脚商人谈天说地,也在我的面前默默祈祷,自言自语,说到于阗国信仰佛教的起源,写下了《宋云行纪》。他记载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过去于阗国并不信佛法,有一年的春天,一位来自不花剌的粟特商人,带着一位从西南边来的僧人,抵达于阗国。这个僧人叫毗卢旃,他在于阗国城外的一片杏树林里的一棵最大的杏树下打坐。粟特商人来到于阗国王宫,向正在饮酒作乐的于阗国王说:“在城外的杏树下来了一个得道的高僧,可以让佛迹显灵,他能让杏花如雨,往天上飞。大家都知道,杏花在春天里生发出来,非常美丽,如同雪花带着一点粉色,飘飘洒洒,朝地面落,不会飞到天上去,除非遇到大风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