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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5年09月19日
再见了,冬枣树
○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王欣瑶
  外婆家门前有个斜坡,坡脚有棵冬枣树,高高的,细长的叶子泛着绿意。树枝上挂着冬枣,有的屁股泛红,有的还是青绿色。妈妈说外婆家在秦岭山里的北赵川镇,气候冷,枣子熟得晚,所以就叫冬枣。
  8月的一天中午,外婆和妈妈在午睡,客厅的电风扇摇着头,回荡着金属摩擦的沉闷声响。我不爱睡午觉,一个人站在电风扇前张大嘴巴,恨不得把凉风全部吞进肚里来驱散燥热。风力越开越大,好不容易吹走热气,却把妗子(舅妈)请来了。妗子鬼点子多,她摸着我的小脑袋,轻声说:“咱家有棵冬枣树,就在坡脚,我们打一些来冰在井水里吃着可解暑。”我摇摇头,妈妈说还没熟。妗子却笑了,俗话说:“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打枣杆。”虽然没到九月,冬枣大部分也是可以吃了。我一听可以吃,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妗子就跑。烈日如火球般压在头顶,枣叶的光影在脚边肆意舞动,仿佛在嘲笑两个傻站的人——树这么高,没竿子看你们怎么打!妗子左看看右看看,在旁边找来一根干瘪的长树枝,为什么是一根呢,因为妗子就是拉我出来打枣她来吃。我嘴一撇,又欺负小孩!太阳太大,抬头就是一道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只好拿着树枝乱打。半熟的冬枣皮上印着红色的古老纹路,一竿子下去,宛若颗颗红玛瑙从天而降,好几颗都打在我脑袋顶。妗子也没闲,把掉在地上的冬枣都捡在竹篮里,我看着满满一竹篮,顾不上红红脸蛋上的汗,只觉得自己厉害。
  回到家,我们把冬枣放在井水里洗个澡就吃,因为还没熟透,香甜里夹杂一点点酸味,咬着嘎嘣脆。井水的沁凉给冬枣降了温,凉丝丝的枣皮和酸甜的枣肉一起送入口中,嚼完嘴一鼓,尖尖的核就飞到地里,真是解渴。冬枣也不全是椭圆形,有的像葫芦,有的像福娃娃,“这不就是葫芦娃嘛!”我心里嘀咕着,嘴上也一刻没停,一篮子冬枣很快就见底了,拍拍肚皮打个嗝,满是冬枣的肚子拒绝给晚饭让位!妈妈和外婆醒来瞅着零零散散的几颗冬枣,就知道我们没忍住对半熟的冬枣下手了,一问打的还是坡脚那棵,妈妈和外婆立马相视一笑,哪是咱们家的树,那是坡下周家的,咱们家的枣树在房子后面的坡上呀。恰好周家的来家里和外婆妈妈聊天,说不知道哪家的娃娃把她家枣树打了,可怜的枣摔得稀巴烂,落了一地,都滚到坡下面了。妈妈知道说的是我们两个调皮鬼,尴尬地拉着我俩出来道歉,周家的摆摆手笑,娃爱吃就好,今年枣树打得狠,来年枣子结得多嘛… …
  童年就像一根火柴,燃亮片刻便化作灰烬,不久连灰也被风吹散,唯有余温仍留在记忆深处。
  多年后,有次外婆给妈妈打电话,聊到我的“打枣大战”,我才知道坡脚的冬枣树已经不在了,外婆说人都到大城市喽,枣树没人管,早就被洋辣子(一种害虫)吃掉了,可惜哦,不知道小丫头现在还爱吃吗… …
  现在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冬枣,但我很少吃,总觉得甜得发腻。
  这棵冬枣树与我只有一面之缘,从那以后,父母生活的压力和学业的繁忙让我们渐渐疏远了故乡,也忘记了坡脚的那棵冬枣树。10年前见过的冬枣树已经消失了,只剩光秃秃的地面,没有叶子遮挡,阳光可以直接照在那块,却再也没有冬枣树长出来了… …
  北赵川镇也消失了,它与武关镇合并,在地图上没有这个名字了。每每听到外婆在电话里喊我常回家,回北赵川镇,我才明白,北赵川镇一直都在,在外婆心里,在妈妈心里,在每一个北赵川人的心里。那棵冬枣树也一直在,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它告诉我,别忘记回外婆家的路。
  指导老师: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