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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5年09月12日
乡土逻辑与时代浪潮间的复杂灵魂 —— 浅析饰演郝庆柱时的“守”与“变”
○ 刘建奇
  我在秦腔现代戏《楷模村》中饰演的郝庆柱,承载着乡村变革中普通人的挣扎与成长。该剧以陕北绥德楷模村为原型,借贫困户认定争议、“三变”改革、旧窑拆除等关键事件,勾勒出他在传统人情与现代规则、求稳心态与变革诉求间寻找平衡的乡村管理者形象。他不是悬浮的“符号化人物”,而是扎根黄土的实在人——既是变革的缓冲者,也是觉醒的参与者,其内心矛盾与成长,既为角色塑造提供戏剧空间,也让观众窥见乡村振兴中人性的温度与时代的重量。
  矛盾底色: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双重逻辑”
  郝庆柱的矛盾源于数十年乡村生活。他见证过村民靠救济粮度过荒年的艰难,也记得老支书带领护匾、种梯田的过往,熟人社会的人情纽带与政策兜底的生存经验,让他形成“不折腾、保安稳”的治理逻辑。
  这种逻辑在“小年之争”中尽显。腊月二十三,郝庆柱持贫困户材料找周正签字,材料里有“护匾有功”的潘新钢,也有“主动放弃申请”的红梅。当周正质疑潘新钢(其子月收入超五位数)不符合资格时,郝庆柱反驳:“向阳是向阳,他爸是他爸!” —— 三十年前暴雨冲塌村部,潘新钢徒手刨出周正父亲和“农村楷模”匾,十指全烂,这情在他心中重过政策条款。
  表演时,我避开固执反派误区:他攥着多趟奔波整理的文件袋,流露出对村民的踏实;提护匾时看向村部匾框,语气带颤显露出敬畏;周正坚持原则时,他眼神从理直气壮渐趋浑浊犹豫。这种“明知政策对,却难舍人情重”的纠结,正是乡村熟人社会向规则社会转型的阵痛具象。
  郝庆柱的求稳并非全然保守。周正提“三变”改革(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时,他皱眉顾虑“是个大工程”,怕改革砸了,代价落到村民身上,后来给红梅追加贫困户名额,他强调“看你家真困难,跟拆迁没关系”,既认“功劳账”,更记“困难账”。丰富的细节使这一角色更加丰满、立体,脱离了脸谱化的“保守派”形象。
  表演细节:用秦腔的“劲”与“柔”藏住心事
  演绎郝庆柱,关键是平衡秦腔的慷慨激昂,表现他与周正争执的“急”,而他藏在固执后的顾虑、反对里的心疼,需用角色细腻的表演传递出来。
  “贫困户名单之争”唱段中,展现秦腔的明快顿挫:唱“土地资源搞转化,修路建校把势扎”稍提唱腔,藏着对周正魄力的认可;唱“拆窑挪树遭人骂,忘了根本算个啥”压低嗓音、拖尾音,是担忧而非指责;唱“贫困申请再拦下,消息传出会爆发”加重咬字、拍着衣襟双手叉腰,是提醒也是怕出事的本能。这种处理让争执不止于对错,更像两人为村民掰扯办法。
  表现内心挣扎依靠“静”细节。第四场周正说要迁志远的坟,郝庆柱先愣,再抓裤腿(陕北农民遇难事的习惯),说“迁坟是挖先人的根呢!”这时他声音沙哑——是怕家齐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还动坟”的疼,并非反对项目。拿出“全村人签名的承诺书”时,他递纸的手微颤,这是角色心态转变的关键。
  陕北方言让角色更贴地。遇到难事说“这可咋弄嘛”,尾音拖腔是“想办法前的琢磨”;认可周正时拍肩说“你这干的是实在事”,语气变软显陕北人“认理不认人”的实在。这些细节让他从“舞台角色”成了“村口能碰见的村长”。
  成长弧光与角色意义
  郝庆柱的成长是跟随着楷模村变化“一步步挪”出来的。最初对“三变”改革观望:嘴上说折腾大,却悄悄帮周正统计旧窑情况;反对拆窑,却第一时间送潘新钢的支持文件;刘德贤提出“十年米面油是周正给的”,他低头沉默,人情账开始向长远账倾斜。
  第五场“迁坟风波”让他彻底转变。见周正跪劝家齐爷、红梅主动同意迁坟、全村人签承诺书,他明白安稳不是守穷,而是实干。此后,他从“拦事人”变“搭手人”:帮忙说服村民、统计劳务合同,从怕折腾的村长成了盼变革的带头人。迎回“脱贫攻坚楷模”匾时,他扭秧歌的笑带着大幅度的扭动是松了口气的踏实——乡村振兴既需要开拓者,也需要“跟着走、帮着干”的普通人,他们的转变是乡村变样的根基。
  回望郝庆柱,其不完美最珍贵:固执藏着对乡村的爱,犹豫藏着对村民的责任,成长藏着对未来的期待。他是乡村振兴中“大多数人”的缩影——不是落后者;楷模村的变化,靠周正闯,也靠郝庆柱们“慢慢信”,每一次小转变,都是乡村迈向更好未来的一步。
  于我而言,郝庆柱教会我“贴着土地演戏”:不刻意拔高或贬低,将他的实在、纠结、成长融入每句唱词、每次肢体动作的运用中。当观众说“这村长像咱村口的人”,我便知角色立住了——他是黄土高原上无数“想让村里好,又怕村里乱”的乡村管理者的影子,是乡村变革中最真实动人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