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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5年08月22日
采菱角
○ 朱海明
  水乡是水的世界,河湖泽塘,星罗棋布,纵横原野。有水的地方就有菱角,这种水乡特有的水生植物,与水同色,逐水而生。
  每年的清明过后,芬芬的细雨就会给菱的世界带来勃勃生机,只见菱叶争先恐后把水面挤得不留一丝缝缭,像绿色的翠毯。待到初夏,菱叶上就缀满了一丛丛白色的、淡红色的小花,给微风送来缕缕清香。各种颜色的蜻蜓和蝴蝶在菱叶上飞舞浅嬉,绿色的小青蛙也会在菱叶上蹦蹦跳跳玩耍,一会儿跳入水中,扑通一下,一会儿又跳回到菱叶上。
  当日子不急不慢到了9月份,水乡风物之美的菱角就成熟了,这个时候的水乡就随处可见采菱人,古诗中有“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之描绘,采菱的情景总是令人神往,采菱的都是姑娘和嫂子们,只见她们头戴水乡色头巾,一身水乡服饰,划着采菱的菱桶在翠绿色织毯中,双手拨开菱叶,上下飞舞,水乡女子灵巧的心性就把灵秀诠释到极致,只见一只只像元宝一样青绿色、粉红色的菱角跳进了菱桶。
  秋风轻拂,晚霞如织,水乡的村落如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金色。这天的傍晚,家家菱角飘香,一家家围坐在一起剥出一只只洁白如玉、软糯脆嫩、清香怡人的菱肉,那份甘甜和满足,仿佛能瞬间驱散所有的疲惫,这份上苍给水乡特有的馈赠,更是共享天伦之乐的温馨。
  谁能料到,“文化大革命”时期,随着相关政策调整,世世代代赐予水乡的菱角风物戛然而止了,凡是有菱角的水面全部改植水花生和水葫芦,说是为了响应农业生产号召,当时种植水稻化肥奇缺,水乡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积肥运动,菱角因不符合当时生产需求被清理,而水花生、水葫芦可以作为积肥的原料,放入潭中沤肥,可以提高土地肥力,促进增产。
  水花生、水葫芦是当时引进的外来物种,繁殖力特别强,不到半年,水乡所有的水面上全部成了这种水生植物的天下。菱叶迅速消失了,母亲对于我幼时的心头好终是放在心里挥之不去,总是尽力地为我弥补水乡这份遗憾。每年总有几次买几只菱角回来,在我的记忆里,这件事如同一幅温馨细腻的画卷,镌刻在我的记忆里。
  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炊烟已在我家两间农房屋顶的烟囱上升腾,母亲正熟练地用剪刀剪去菱角的两端,看见我回来,轻轻一掰,只见洁白的菱玉便露了出来,母亲一下就塞进了我嘴里,接着母亲抓起两只菱放进了我书包说:“明天上学到学堂里吃。”我叫娘吃,娘说啥也不肯吃。第二天,书包里的两只菱我怎么也不忍心吃,直到放学回来,我推脱说不喜欢,还是给了娘。每当想起娘俩你推我让让菱的画面,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这菱角之味正是母爱的伟大啊。
  直到1984年11月,离家整三年的我,当兵探亲回来,正是临冬时节,河面上记忆犹新的风景和新的楼房、新的河道让我惊喜万分,采菱的时节已过,但翠绿的菱叶还在铺展着,母亲告诉我,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水花生、水葫芦早已被统一清理了;村里一位领导告诉我,水花生、水葫芦属于破坏生态环境的植物,不但影响了行船,腐烂在水里,还消耗了水体氧气,导致了鱼的死亡。11月份秋意浓,河面水波不兴,已有寒意的微风轻轻掠过。母亲笑盈盈地对我说:“菱已没有了,摘点菱叶炒一碗,总有菱的味道。”说完就跨进菱桶向布满菱叶的水面划去,夕阳洒金般洒在河面,我立在岸边,遥望着娘摘菱叶的欢快身影。
  当天晚上,母亲把菱叶和根茎清炒了一盘给我解馋,那带有水的灵气的清香菱叶,爽口极了,童年的那份满足重新弥漫在我心间。其实这不仅仅是味蕾上的触动,更是心灵深处的共鸣。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份人间的纯真与美好终会回来。正如曾被视为资产阶级靡靡之音的邓丽君歌曲,改革开放后深受我们喜爱的《采红菱》:“划着船到湖心呀,你看呀么看分明,一个你呀一个我,就好像两角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