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波陀看着我们:“ 你们这些蠢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没有人回答他。我们谁都不吭声,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黎波陀忽然想起来:“雍格耶,乌宾陀,甘支格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我们赶紧去皇宫看看国王伐色摩那吧! ”
他这么一说,我们醒悟了。还有皇宫没有进去过。我们要去找我们的国王伐色摩那。只要国王在,王后在,我们的精绝国就还在。
精绝国的皇宫也是黄泥和烧制的砖石建造的。伐色摩那国王是夷陀伽的堂哥,我们带回了夷陀伽的遗体,要向国王报告。说是皇宫,其实就是屋顶更高、房间更大的一排房子而已。
我们鱼贯而入。皇宫不大,守卫不见了,我们径直进去,看不到一个人。我们在朝堂大厅、王座前后、帷幔里面、国王的卧室、王后的花园里,四下都搜寻了一遍,一个人都见不到。国王伐色摩那养的一些漂亮的鸟,笼子还在,婉转的啼鸣没有了。王后的衣柜敞开着,漂亮的衣服都在,可王后不见了。
我们惊呆了。没有了国王和王后,那么,精绝国是不是就算灭绝了呢?这是一个问题,只是当时我们还想不明白。
黎波陀说:“国王和王后都不见了。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夷陀伽——我们统帅的遗体,安葬到王家陵墓里去。 ”
他这么一说,提醒了我们。
我们就赶紧来到广场上。载着夷陀伽遗体的马车还停在那里。我们从皇宫内取出早就凿好的独木棺材,放到车子边,把夷陀伽的遗体抬下来,放进独木棺材里。
甘支格耶流泪了。他重新坐上车把式的位置,他的眼睛红红的,他老婆早就死了,给他留下来两个孩子,可他刚才回家,两个孩子也都不见了。他说,怪了,孩子们的玩具、布偶和弹弓都还在,人都不见了。
现在,布偶和弹弓挂在他的胸前,他驱动载着夷陀伽的棺木,我们跟在马车后面,向着郊外的王家墓地而去。
那片精绝国的王家陵墓地区并不远,我们沿着哗哗流淌的尼雅河,走到了那里。那里埋葬着精绝国历代国王,是王室的陵墓葬地。
我们在那里安葬了夷陀伽的遗体。按照精绝国的风俗,我们把棺木打开,把裹尸的白毡子揭开来,看到夷陀伽的遗体很完整。他穿着绛紫色、黄色、白色相间的漂亮锦袍,上面还有四个汉字,黎波陀上一次就告诉我们了,那四个汉字是“万事如意”。他给我们念了一遍,说,这几个字,就是一万件事都顺心的意思。
我们在夷陀伽的脸上盖了铁锡,夷陀伽带领士兵作战很勇敢,他被该死的苏毗人杀死了。如今,他也要长眠在精绝国的王家墓地里了。
我们把盛装着夷陀伽遗体的独木棺材放进一个沙坑,用沙子掩埋起来,直到堆起了一座很高的坟茔。我们在坟茔前面竖起了胡杨木雕刻,那是一具人形的木雕。有一天,它将召唤夷陀伽的魂灵复活。
这个时候,忽然从沙漠深处钻出来一股黑色沙暴,把我们都席卷了。我们在风沙中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彼此都看不见对方。
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沙暴中对我们说:
“ 你们都已经死了,好好睁开眼看看彼此吧。你们以为你们还活着,可现在你们都是鬼魂!精绝国活着的人,在国王伐色摩那的带领下向西南边去了。苏毗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座空城。精绝国的人为了躲避这些苏毗人,不得不在他们杀过来之前就远走高飞,去昆仑大山上,建立一座坚固的石头城。你们可以踩着他们的脚印,去追赶他们。你们这些死去的人,虽然没有了重量,可还是会走路的。你们这些傻瓜,你们早就是鬼魂了,可自己还不知道,哈哈哈哈,啊哈哈… … ”
那个声音消失了。这场黑沙暴席卷了天和地,我们发现,我们的影子在沙暴中不见了。我们这些人,我这个雍格耶,他这个乌宾陀,还有黎波陀、甘支格耶,以及其他一些人,都在风沙中逐渐变形了,变得轻薄如纸。
原来,我们也死了,只是我们现在才看清楚这一点。我们的肢体在沙暴中变得残缺,缺胳膊少腿的,我们早就在和苏毗人的战斗中被打死了。我们只是一些鬼魂,在喃喃自语中发现了这一点。按照那个声音的指示,我们就像是单薄的纸片那样,歪斜着在风沙中向着西南方向的昆仑山走去。
在我们的身后,是逐渐被沙暴吞没的精绝国的空城。那里面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一个活物也没有。而我们要去昆仑山上,寻找精绝人正在建造的一座坚固的石头城。我们走着走着,也在沙暴中,逐渐看不到彼此,慢慢消散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