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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5年07月25日
基层文化
醉人的草原之夜
○ 孟民
  在连霍高速接近霍尔果斯口岸不远,有个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六十二团农场。据说这里就是世界名曲《草原之夜》的诞生地。无数次的吟唱,终于找到了歌曲的发源地,我以急切的心情,随着人流从一个高大的门楼走了进去。一个红褐色的大型长条石横卧在眼前,上面刻着“世界著名东方小夜曲《草原之夜》”字样。人们争相一睹这个不同凡响的石头的芳容。
  艳阳高照,汗水打湿了衣衫,可人们还是紧紧跟着农场导游的脚步,在林荫下穿行。随着导游的讲解,我的思绪进入了另一个场景。
  1959年春天,八一电影制片厂著名导演张加毅奉命在伊犁可克达拉拍摄大型彩色纪录片《绿色的原野》。一天傍晚,他同新疆军区文工团推荐加入摄制组的作曲家田歌结伴,信马由缰漫步可克达拉原野,眼前那如诗如画的景色,使他俩深深陶醉。走出营地不久,便见丛丛芦苇在火红的晚霞照耀下熠熠生辉。缕缕炊烟升起的远方,还有歌声随着和风飘然而至。他俩扬鞭策马前行,便看到一群军垦战士围着烧烤野味的篝火,弹着“都它尔”在轻声歌唱、自娱自乐。张导不禁脱口询问:“尧尔达西(同志),你们唱的是什么歌呀?”年轻人开心地齐声答道:“我们在歌唱劳动,歌唱爱情,歌唱幸福的今天和明天……”大家热情地邀请张导和田歌围着篝火坐下。
  大家正说得高兴时,突然,一位三十多岁的战士捂住脸哭出了声,张导见他哭得很伤心,就拉住他的手来安慰,小伙子才向张导倾诉了原委。这个山东籍的战士,已33岁,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去年(1958年)冬天,他去乌鲁木齐参加劳模表彰大会,认识了一位女劳模。姑娘也28岁了,在石河子团场,两人一见钟情,互相表达了爱慕之心,约好回团场后互相写信联系,再定下结婚时间。可小伙子回到可克达拉,白天劳动,夜里就在煤油灯下给姑娘写信,大半年过去了,写的信一封也没法寄出去,也无法收到姑娘的来信,他只有拿起姑娘的照片看了又看,再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由于不通信息,焦虑万分,朝思暮想,竟然得了一场大病。他也经常跑到二十多公里的大路上去询问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但都联系不上他的心上人。因此,他刚才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
  意外的巧遇,军垦将士屯垦戍边的壮举和革命乐观主义情怀,激发了他俩的创作灵感。折返途中,张加毅对田歌说:“伙计,歌唱劳动和爱情,歌唱新生活,这发自兄弟民族肺腑的心声,不正是我们影片所要表达的主题吗?”于是,张加毅看着这美丽的草原夜色,想着眼前军垦战士对爱情的渴望,触景生情,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借着落日余晖,短短半小时就把在烟盒上一气呵成的歌词交给了田歌。田歌也激动不已,走到旁边的草垛子上,只用了40多分钟就谱好了曲子,邀来张加毅边弹边唱起来: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就这样诞生了。
  1981年,《草原之夜》被《歌曲》杂志评选为“最佳歌曲”和“最佳词作者”,唱响祖国大江南北,漂洋过海,传唱世界。这时,地处遥远偏僻新疆的张加毅还不知道。
  1990年6月,这首歌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著名东方小夜曲”。在中国歌曲中,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著名东方小夜曲”的唯此一首。经久不衰的传唱,使无数人通过歌曲认识了新疆,知道了可克达拉(意为绿色的原野)。谁承想,词曲作者张加毅和田歌的人生却经历了诸多的曲折与辛酸、“文革”中被打成右派,下放山西劳动改造,后被长期关押,直至林彪叛逃,才得以解放,恢复名誉。
  2004年6月,张加毅重病期间,伊犁州领导专程赶赴北京探望,表达新疆人民对张加毅的思念。2005年6月,张加毅的骨灰在新疆可克达拉安放,歌唱家李双江等12位著名艺术家分文不收友情出演,在可克达拉举办了“草原之夜音乐演唱会”。
  《草原之夜》以其真挚而深情的歌词、悠扬的旋律感动人们的心灵,她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是世界艺术之林的奇葩,是中国人民的骄傲!
  站在红褐色大理石砌成的张加毅墓碑前,我久久地不愿离去,深深地为这位艺术家鞠躬致敬。
  农场院内柳树杨树林立。色彩斑驳的砖木式平房,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艰辛。也许这里是世界名曲的诞生地,世界有名的莫扎特等音乐家的雕塑列队竖立在院内,拉小提琴的女音乐家的姿态,让人浮想联翩。
  城堡似的建筑,已显老旧。在一片杨树林内,一个土丘以破旧的门口嵌入地下,要不是介绍,可能擦肩而过。原来,这处小屋就是张加毅当年的旧居。从地面凸出一米多的屋顶上,覆盖的泥土裂出道道口子。向阳处,十多个红砖台阶下,一个破旧的木门,低头走进去,土炕上铺着灰色破旧的床单,两条军被、一件军大衣。一个简易的小方桌上,摆放着泛黄的手稿。炕头的木柜上,摆放着当年的铝饭盒、水壶、手电筒、马灯、搪瓷缸和一把小提琴。斑驳的墙面,落满灰尘的物件,无情地诉说着这里的快乐与辛酸。
  走出院落,我的心情格外沉重,来时的好奇与惊叹一扫而光。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这首歌曲在农场院内反复播放,它不仅撞击着耳膜,更触动着我的灵魂,我的思绪再次被带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