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才子之乡”临川,在荣山镇,遇见了大片大片的灯芯草,碧绿泛着光泽的灯芯草映照得心都亮堂堂的。
临川是一座梦城,“临川四梦”的发祥地。荣山正好就串在梦港河上,梦港河属于鄱阳湖流域抚河支流,一条自带梦的河流。也许荣山的梦是从一株灯芯草开始的。走进荣山,我便一头扎入浩瀚的草海,去探寻灯芯草的文化基因与现代密码。每年,临川区南部荣山、河埠、腾桥一带,两万多亩的灯芯草在风雨中洗礼在阳光下蓬勃生长,形成一片绿意盎然的草海。六七月正值灯芯草收割、晾晒季节,田间地头到处是忙碌的身影,欢声笑语回荡在抚河两岸,编织出一幅充满希望的诗意画卷。
灯芯草是古人沿用了千年的天然灯芯植物,直至近代电灯普及才逐渐被遗忘。如今在少数寺庙的油灯中偶尔可见其踪影,见证着这门古老的照明智慧。灯芯草属多年生草本植物,茎秆纤细直立,呈圆柱形,通体青绿,表面光滑如蜡,带有纵向条纹。其茎秆直径1.5耀4毫米,中空柔韧,茎内充盈着白色髓心,体轻、质软又略带弹性,轻轻一拉就会开。顶端常生黄绿色小花穗。灯芯草多簇生,微风拂过时姿态轻盈曼妙。
灯芯草在荣山镇有着近千年的种植历史,被誉为“中国灯芯草之乡”。
对灯芯草,刻在记忆里的印象有三,一个是在小时候点香油灯,一根细长的白色灯芯横卧油碟,一头伸出边沿举着如豆的火苗,看似弱不禁风的样子,却在屋子里稳定地闪耀着温暖的光芒,至今每每回想起来,似乎那油灯仍然在记忆深处摇曳。还有一个是,鸡毛换灯芯,过年过节杀鸡后,鸡毛是要晒干装起来的,一旦屋弄里有人吆喝“换鸡毛哩——鸡毛换灯芯哦——”大人就翻找出一包鸡毛去换些灯芯或其他小物品。隐隐记得妈妈告诉我,那灯芯就是从灯芯草里抽剥出来的。
对灯芯草最深的印象则是,外婆借助一根灯芯帮人解除病痛。有的人不小心身体被壁虎爬过,皮肤会奇痒无比,甚至会溃烂发脓。那个年代缺医少药,他们就找到外婆,外婆能够准确判断是不是壁虎的“杰作”。然后,外婆只用一根灯芯草,点燃后围绕患处依照形状一一点烫,口里还念念有词,听不清究竟说的是什么咒语,最后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圈,奇怪的是,患者过几天就好了,他们或会带些鸡蛋之类的东西前来表达谢意。那时我特别佩服外婆,居然掌握了这样一门绝活。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点神奇,也许是外婆家的祖传秘方、偏方。
小小灯芯草,打开了我探寻大千世界的好奇之心,点燃了我童年的美好向往。
灯芯草,又名灯心草,别名秧草、水灯心、野席草、席草等,株高在一米以上,有药用价值。那么,当年我外婆正是用上了灯芯草的消毒杀菌功能,赢得了一方青睐和小镇上的口碑。多少年过去,一株灯芯草的光阴故事还在小镇口口相传。
灯芯草承载着中华古老的农耕文明,深深融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草木有情,草木是人类最密切最忠实的伙伴,从古至今,灯芯草都是制作各类居家用品的优质材料。灯芯草服务于人类日常生活与生产需求的历史,早已跨越数千年时光,沉淀为时间长河中的瑰宝。灯芯草编织的枕头套、床席、草帽、提篮、蒲团等,这些与人们朝夕相伴的用品,无不凝结着灯芯草的实用与温情,勾起了许多人记忆深处的那抹乡愁。
事实上,人类对灯芯草编织技艺的掌握,远比我们想象得更为久远。早在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这一技艺就已在千丝万缕的抽剥中破茧而出。从那时起,这看似普通的一草一木,便开始氤氲着人世间的烟火气息,见证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凝聚着智慧、情感与记忆,陪伴一代又一代的平常人家度过平凡而温暖的岁月。
而今在临川,灯芯草更是绽放出独特的光彩,光照临川荣山。
灯芯草制作传统工艺已被列入临川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名录,从看起来简单的“抽草”工序,到复杂精妙的编织技艺,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匠人们的心血与智慧。“抽草”需要精准把握力度与技巧,将灯芯草的茎髓完整抽出,为后续编织打下基础;而编织过程中,匠人们的双手如同自带魔力,穿梭于草茎之间,要不了多久,精美的图案与实用的物件便在手中悄然成形。这些手上功夫,在临川一代代传承人的坚守下,不仅没有失传,反而得到了更好的发扬。如今,灯芯草非遗项目已然成为当地百姓的重要创收来源。
在临川荣山,灯芯草还跻身餐桌上,成为理想食材、康养佳肴,以一抹青翠续写千年医脉。当地人循着旴江医派的古老智慧,以建昌帮炮制中药的匠心,把山野灵气凝入汤料包的一缕清香,焙进养生茶的袅袅白雾,将赣抚平原的雨露山风,说与天下知,那是一株草演绎的现代故事。
灯芯草,照亮了千年荣山,成为古老临川大地上一抹不灭的光亮,在乡村振兴的征程中依然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