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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6月21日
《空城纪》(连载74)
○ 邱华栋
  大汉朝廷接到了这封信,几经商议,就把鲁王的小女儿,也就是我,选送精绝国,嫁给精绝国安归迦王的大儿子阿钵吉耶。因我长着两道细眉毛,皇帝赐我为“细眉公主”。我父亲觉得我平时脾气大,长得不好看,颧骨太高,眉毛太长太细,鼻子太大,像个西域人,是几个孩子中最顽皮的,把我远远嫁掉才好。
  这把我气坏了!好吧,既然你们嫌弃我,不待见我,那我跑得远远的,我就多带些自酿的桃花、杏花、樱桃香水,我才不怕那些腥膻男人呢。
  汉臣告诉苏笈多,汉地养蚕种桑缫丝织锦的技术,不会轻易传给精绝国的,谁泄露就砍谁的头!细眉公主远嫁精绝国的一路上,各个关卡都要严加检查,一旦发现随行人员包括我,将蚕种夹带、匿藏,就要严加惩罚,取消这次结亲。哎呀,这等于是彻底断了精绝国安归迦王的念想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本来就不是想结亲,只是想要大汉的蚕种,还有缫丝术和提花机而已。
  在我准备行程的时候,苏笈多从驿站前来我府上,看看我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看看旁边没有人,就对我小声说:
  “我们安归迦王让我给公主转达他的口信。他说,精绝国面对大雪山,背靠戈壁滩,生活条件很艰苦,怕公主嫁过去以后生活不方便,特别是没有漂亮衣服穿。你带的丝绸衣裳,过几年旧了,就不好看了,就得穿他们的皮衣皮裤和棉袄了,臃肿不说,还特别难看,你到时候不要难过。”
  我这次准备带几木箱绫罗绸缎,与两个婢女绿袖和红袄共赴精绝国。他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昨天,朝廷派人来,专门检查了我带的东西,不许我带太多丝绸锦帛。为了表达皇家恩典,赏赐给我的未来夫君阿钵吉耶一款织锦,织锦是一块方形的,上面的瑞兽和吉祥纹样之间,还有几个大字:“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诛南羌”。
  苏笈多这么一说,我就很焦虑:“那怎么办?本公主别的不怕,不吃羊肉,我可以吃水果蔬菜,可没漂亮的丝绸衣服穿,那可不行啊。我可不喜欢穿羊皮做成的衣服,棉麻的倒还可以,但容易起皱,还容易变色、容易脏。这可是我没想到的。”
  苏笈多趁机说,“我们安归迦王让我带话,假如公主能想办法带来蚕种,然后在精绝国养蚕缫丝,自己给自己做漂亮衣服,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我恍然大悟,同时点了点头,一边指着苏笈多说:“哈哈,就你们国王聪明是不是?让我带蚕种,我怎么带?藏到哪里?那可是要杀头的。朝廷都说了这个事情不许办,你都忘记你上一次是怎么灰溜溜回去的了。”
  苏笈多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嘿嘿笑着,说:“公主啊,我可以帮您想个主意,比方说,我们到达凉州,在凉州已经备好蚕种,公主把蚕种藏在身上,无论是过城门还是过关卡,最后过边关,他们搜别处可以,搜公主的身就不好办了。我估计,边关哨卡的人不敢搜身,因为您是汉家细眉公主啊。想想吧,为了您能穿上漂亮的丝绸衣服,拼一下,也是值得的。”
  他的话都说到点子上了。女人最怕的就是没有漂亮衣服,女人最担心的,就是永远少一件衣服。我想来想去,想了一个晚上,手里握着几枚蚕茧和几页毛纸上的蚕卵,一边在我自己身上比画,藏在哪里好呢?路途遥远,从洛阳带蚕种,半路会孵化。从凉州带当地去年的蚕种,那就好办多了。可藏在哪里呢?
  我就从脚一路想,藏到鞋子里?不行,一不小心给踩瘪了。藏在小腿绑腿里?不行,女人没有这样的绑腿。藏在衬裙里?哎呀,不好,温度变化会把蚕宝宝提前孵化出来。怎么办怎么办?那要急死本公主了。藏在腰间?不行,腰带很紧,也是容易检查的地方。万一过关卡的时候,边关守将一声大喝:“宽腰带!”我一哆嗦,解开外腰带,啪嗒一下子掉下来几个蚕茧和蚕卵片,那我就被抓现行了,就地装进囚车,押回大汉,可就丢大丑了。藏在束胸里贴近胸口?也不行,胸口感觉很灵敏,藏几个蚕卵叶片,乳房皮肤就会起小疙瘩,身体感觉不舒服。继续往上走。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咦?我就把蚕种藏到我的发髻里最好了。对了,就藏在高高的发髻里。城门口检查站和驰道上的检查站,以及阳关的边关检查站,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随身携带的行李上,像那些绸缎布匹和木箱子,我的发髻不在注意力范围。就这样,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凉州,即使走了几个月,跨了新年,我的心情也比较放松。
  在凉州,过了春节后,春天即将来临。新蚕种到了我手上。我就把一些蚕种藏在了我的发髻里,又用金簪扎紧,而且,我的发髻还有丝帽罩着,以免被路上的风沙弄脏。
  出发后这一路,果然在城门关检查站、驰道检查站的检查中,我们都过关了。这样的检查很细致,他们似乎接到了命令,要仔细检查我们一行。他们按照通关令上的记录,对我们的携带物一件件进行核对。每次检查的时候,苏笈多都冲我挤眼睛,他知道我带着蚕种,可是藏在哪里,我连他也没有讲。所以,他是既担心,又有一种猜谜的快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