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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6月16日
想起父亲
○ 杨贤博
  端午前一日,饭后午休,梦见父亲。在老屋的门口站着,感觉是等我回来,依然是那样慈祥。梦醒后,我内心有点失落,在书柜里取出烟抽。又走到父亲遗像前看他,就有一种五味杂陈上心头,恍惚间,透过窗子,看窗外火辣辣的太阳在燃烧,院落的树已成荫,春夏秋冬的时光划过,父亲离开我七年。期间,我回去过数次,在老屋的房前屋后,再没有见到过父亲,每次走时,心中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
  来城里十三年了,很少梦见在城市里干啥,多是故乡的人和事。我必须承认,故乡的情结太深!在故乡呆的时间太久,那里的一切,都牵动着我的神经。
  父母走后,我开始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怎么顺畅的几年,只是练就了自己的孤僻和独立。活自己,活成自己!
  结婚是在1991年,我在镇子上开了个商店,那年父亲从政府退休。老家的街道平时人少,镇子“二五八”逢集了人就从各个沟里出来赶集,人就多了起来。每个集父亲必来。他从老家秦茂来,离镇子约两公里路程,常是骑着那个沉重破旧的骑了大半辈子的自行车,肩上挎一个皮革黑包。来前在家里吃了早饭,老家一天吃两顿饭,早饭十点,午饭三点。逢集日我妈多是做饭早,饭后父亲早早就来了,三点多集散,父亲才回去。他很少在我店里吃饭,忙时我也最多是从食堂称些锅盔馍,或者麻花啥的。十天半个月的叫个面条或饺子,那时候小镇物质相对贫乏,饺子都是奢侈品。也有多次待我把饭端回来,却找不见他人了。父亲回去的时候多是不吭声的就走了。
  在镇子上,因种种原因,我搬了四次店,最后一次搬的店,才属于自己,买的房子,以前都是租赁的。那些年父亲很欣慰,因为我开店,把家的经济盘活了。之前的多年里,父亲工资低,母亲一个人在生产队挣工分,我们姐弟五人,家穷是刻在我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我有两个姐姐,大姐搬出山,二姐嫁山外。大哥离婚、二哥退婚,那些年在农村,这些事好像都是不光彩的事。我感觉父母低人一等,但事实就那样,又无法改变。几件事下来,几乎把并不富裕的家弄了个穷光蛋。人到中年属于多事年龄,父亲回来不大说话,母亲说,你爸心思重。我结婚时,彩礼和花费都是父亲在村子信用站贷的款,记得很清楚,那时一次只能放贷三百,父亲给我贷了四笔款。开店,让我在很短时间还了贷款。
  父亲,是我开店最得力的帮手。可以说属于我不付一分钱的长工。但他宁愿这么做着,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在镇子上,我折腾了近三十年的店,父亲忙活了近三十年,操心了三十年。
  期间,我在商州城里工作了几年,店里的生意更是离不开父亲的照看。后来,为了儿子上学,我和媳妇放弃了那个经营多年的店,来了西安,在西安也是两眼黑,真可谓摸着石头过河。经历了太多,好在那些年年轻气盛有扑劲,咬着牙坚持,用辛苦在城里挣到了第一桶金。最大的感受觉得省城属于“潭大水深,好养鱼”。那些年我穿梭在西安与牧护关,忙碌着。最后决定把房子租出去把店转让给别人。
  有个下午我返回老家,和父亲抽烟,谈了我在西安的处境,父亲很理解,他相信我,也看好我。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经出版了《古道诗情》,又出版了《向上流动》,我回家能看到书被父亲多次翻阅的痕迹。他坚信儿子在干正事。当然,进城在那个时候,也让太多人羡慕。服装店的收入,让我在城里有了买房子的念想。
  我想着有了房子一定把父母接来住住,母亲却在头一年的腊月离开了我,秦岭雪大,我很冷。
  开春,我开始装房子,后来也只有把父亲接来住了。清楚记得,父亲在一个早晨下楼不见回来,我原以为他在外边逛,等我把饭做好,却找不见父亲。和儿子跑完小区的角角落落,看不到父亲的身影,急得我计划报警。后来开车在周围寻找,在长安路曲江会展中心的路边,看见父亲坐在路沿上。扶他上车后,他对着我尴尬地笑,说他看楼都是一样的,找不见回去路了,就坐在这边想着这里人多我能看见。那一刻,我很心酸,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应该给父亲配个电话或者做个吊牌写上电话。回到家,父亲从他的衣兜掏出三个已经冰凉的肉夹馍。他还不停地解释:我想着你和娃都睡着,转一圈看人家肉夹馍好得很就买了。父亲也没有吃。再后来的日子,出门我得陪着他。那年夏季,大哥从新疆回来,带父亲去了趟北京。大哥说,北京是父亲这代人的心结。
  父亲属于乐观的人,退休后在村子,和所有人都处得非常和谐,热心肠,没架子。谁家红白喜事他都热心去帮忙,见任何人都很乐呵地打招呼、发烟,得到村子人的敬重,去世后帮忙送葬的人特别多。
  父亲走了,走过了90个春秋。像母亲一样在寒冷的腊月离开了我们。他去了,去寻找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