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曙轮 《仿王学浩山水》 纸本水墨 19cm×53cm 1951年 昆仑堂美术馆藏

陆曙轮 《层崖飞泉图》 纸本设色 78.5cm×22.5cm 1949年 私家藏

陆曙轮 《孤村寒鸦图》 纸本设色 92cm×27cm 1955年 昆仑堂美术馆藏

陆曙轮 《卧游小册》之十一 纸本设色 14cm×18cm 1967年 昆仑堂美术馆藏

陆曙轮 《卧游小册跋》 14cm×18cm 1967年 昆仑堂美术馆藏

陆曙轮 《梨花图》 纸本设色 79cm×29cm 1949年 昆仑堂美术馆藏

陆曙轮 《老轮放笔册》之一 纸本设色 33.5cm×23cm 1971年 昆仑堂美术馆藏

　　正在说今秋杭城桂花没有去年开得欢，扑鼻的香气已开始弥漫整个城市。今年杭州的好展览也特别多，遗憾没有看上浙博之江馆的沙耆展，匆忙去孤山西湖美术馆看常书鸿展，这是两个典型的早期留欧画家个案，虽是同时代人却有着不同的结局，也都因为作品的留存而相映成辉。与他们相比，那一代的传统文化自身的发展呢？我们可以罗列出一大堆名字，从晚清到民国的美术界，被今日的美术史家誉为“并不衰落的百年”。不过，再怎么罗列估计也罗列不到这位陆曙轮——为什么还要看陆曙轮书画展？
　　陆曙轮生于1900年，逝于1980年。对这个名字，相信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放到他生活的二十世纪，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大名家。陆曙轮先生是传统文人，擅书画，国学湛深，亦精于弈。曾在苏州美专执教一年（1927），作品入第二届全国美展并刊展览会大号（1937），这是他青年时期已达到的专业认可度。为谋生曾往来于上海、镇江，晚年一直生活在江南小镇陈墓，声名流于苏沪友人，并不为艺术界所关注。
　　现在看二十世纪一个名不出地方的前辈画家的意义何在？甚至反问去研究一个名不出地方的前辈的意义何在？那陆曙轮先生的专业又好到什么程度？从留存作品看，好到当时的名家水平，其在沪 画价格参照余绍宋、陶冷月，虽有画家个人心气的原因，就画风与水平来说，与陶冷月不是一路，与余绍宋可作比较。
　　如果从作品的艺术风格、作者的时代境遇、个体性格在时代中的选择等与二十世纪大时代的起伏中呼应起来研究，就会发现像陆曙轮先生这样的地域艺术家个体，也能勾画出一部时代起伏的大片。当下结合社会学研究的乡邦文化研究日益成为显学，由此角度出发，研究陆曙轮先生的艺术成就、处境与选择，或许更接近大多数平凡的我们。
　　陆曙轮先生作品画风属于“四王”一路，“四王”山水上承元明，肯定与元四家、吴门沈周、华亭董其昌有关；后来张宗苍、董邦达、钱维城、王学浩、戴熙、吴滔、萧俊贤、楼辛壶、朱龙庵一路下来，在扬州画派、海派更替之外续接南宗一脉。“四王”一路，每一个记得住名字的画家，大多七分传承三分自己。陆曙轮先生的山水中，也有很多可以琢磨的自己，水墨为上，浅绛设色，淡雅是南宗一脉的共性，不同于前代诸家苍润的追求，陆曙轮先生有自己松秀的表达。以此观察，我们再看陆曙轮的意义，陆曙轮的作品恰好体现了传统文脉传承的底盘和土壤。当我们讨论不清楚那个时代诸多成就的结果时，我们来讨论梳理那个时代文化谱系的底色，而这些底色就在这样一个我们之前听也没听说过的江南小镇普通前辈笔下，闪烁着可以感知的温度和光芒，是传统文化的同温层，也是传统书画的魅力所在。
　　更好奇的是陆曙轮先生还精于弈，堪称国手。什么样的下棋人才能称国手？其弈名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已闻于宁沪，从《中国围棋史》（蔡中民等著）一书里看到关于陆先生的信息，感慨于陆曙轮先生在围棋上的成就。弈画有相通之处，黄宾虹先生把棋眼比作画眼，密处留白，有画眼才活，无画眼则死。围棋与书画总归是两个不同领域，都是需要耗费生命代价为之努力才有收获的志业，陆曙轮先生到底是棋手旁涉画艺，还是书画旁涉棋艺，并做到两不相碍的专业程度，确实绝非易事。
　　翁闿运先生评价陆曙轮：“诗、书、画三绝，居茅茨，有隐士风。”我想说“有隐士风”并不是隐士，苟活于乱世，活着就不容易了，哪有隐的选择啊。至于“国学湛深”，我就没能力评论了，现在的社会风气连简单的“卑己尊人”都难做到，何谈温良恭俭。有书家给自己家的长辈写纪念馆名，落款后“敬题”的“敬”字都舍不得写。难怪我在常书鸿展上读到这几年才过世的海外华人学者写道：“书奉常书鸿所长校正，晚学某某某敬呈，一九八七年十月廿九日。”唏嘘不已，感动半天。
　　抄录一首陆曙轮先生的《 画诗》（1928）：“躬耕禄食两无能，卖画生涯是下乘；但使得钱非造孽，何妨援例昔贤曾。涂红抹绿敢名家，毫素怡情兴且赊；不分米盐资料里，翻教湘管怒生花。”没能力谈前辈的国学怎样深湛，旧时月色如此，读到都是福分。
　　来倡导金石书画的西泠印社美术馆看看这位名不出昆山的江南遗老陆曙轮的书画展，感受一下一个传统文化老人出手的雅正冲和。我还想说，或许你在浙博黄宾虹作品面前傻站半天看不懂的时候，来西泠印社美术馆看看“南宗一脉——陆曙轮书画展”，感受一下那个年代泽润整个江南的那种普通士人的文化修养。
　　（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