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和共产党、八路军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我举双手同意。但我不同意老蒋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国共两党有甚问题,是我们自家的事,放置一边以后说,现在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把侵略者赶出去是当务之急。真要是灭了国,哪还有这党那党。”
“这么说,李先生要跟着共产党闹、干了?”马老爷敏锐地察觉到李先生的思想变化,试探性地问,想说是闹革命,又觉得不妥。
“不瞒你说,我的好多学生都在共产党里干,你认识的如郭洪涛、张汉武、曹力如,他们多次来劝过我。奇不奇怪,我的二儿子力果也是共产党,那年中央红军到陕北的消息就是他最早说的。我还听说,你家公子也跟共产党走得近,常跟他厮跟的万家女子,听说就是共产党,还是个领导。我见过那女子,温文尔雅,标致的人样。”
李先生提到了万仙如,马老爷不知该如何应答。尴尬中,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爸,您没事吧?”马伯雄、马苗和万仙如走了进来。
“马苗,是你,真的是你吗?”半躺的马老爷像打了强心针,一卜敛坐起,握住马苗的手问,浑身激动地抖动着,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
“爸,悔不该当初不听您的话,我对不起您啊!”马苗半跪在父亲的病榻前,发自肺腑说。
“说甚憨话了,来,你们先谢过李先生。走起,回我们马家大院。拐杖,我的拐杖呢。”马老爷推开被子,像后生一样腾地站起,说。
马老爷回马家大院住了三天,万仙如看了他几次,马老爷视而不见,和她没说一句话。马苗给他熬奶茶,陪他看纺机织布,变着法子做了包头的名吃,一顿烧麦、一顿大烩菜和一顿手抓羊肉。见父亲吃喝得大快朵颐,非常享受的样子,马苗既高兴又忐忑,假如父亲问起自己这几年的既往,她就打算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三天后,父亲拉着马苗的手,说看到你在纺织厂干得开心,我就放心了,我要回庄园,等你不忙时也回来看看。说完,他扭头就走,姨悄悄给马苗说,你爸连从来不吃的羊肉和羊奶都吃喝了,瞧他的心情该有多好!马苗这才记起,尽做了父亲不喜欢吃的,后悔也已经晚了。
光亮堂的马老爷被“八路军”抢了大洋,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在米脂、绥德和榆林飞速传播。几天过去了,被害人马老爷和马氏庄园无半点消息,令希望马家主动报案的国共倍感失望。国民党方面,说穿了就是任县长和万向明,希望赶紧报案,能借机大张旗鼓造谣,抹黑共产党和八路军,替马家冠冕堂皇地找共产党讨说法,以此赶走八路军七一八团。共产党方面,丁团长和米脂县委也希望马家报案,澄清事实,还自己清白。但在当事人都不报案的前提下,谁家要是主动报案,就必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哐当,哐当!”万向明从盒子里抓出一把大洋,又扔了进去,显得百无聊赖。所有人的失望,都没有他的失望大,这犹如一个猎人,野兔明明中枪却漫山遍野找不到,原来就是躲进了窝里一样。他不住地回忆那天晚上的事情。当马瑞琪打开盒子,面对那么多的大洋镇定自若时,他真想掘地三尺挖出更多的财宝,转念一想又不能因小失大,要是手下被对方抓上一两个,事情败露就彻底完了。羡慕嫉妒恨中,他才在出门前动了拳头还失了声。浓重的榆林城口音,会不会露了马脚?他起先担心,后来暗探说马老爷进城看病,住进了马家大院。他粘了胡子化了装,盯了马家大院一整天,看见步履轻盈的姐姐、意气风发的金秀和身材丰腴的萨仁花,当然还有死对头马伯雄。
天呐,那个容光焕发的女子是谁?万向明揉搓着眼睛,定睛一看,真是马苗。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咋会在她的家乡遇到呢?真邪了门,诌书捏戏也不能这样编。不是冤家不聚头,大家就都聚到了米脂。从天津回来后,榆林厂子的一堆废铜烂铁不见了,来到米脂发现竟然搬到这里,一定是万仙如干的好事。也真有能耐,用废品办起厂子,和自己成为陕北纺织产品的竞争对手。他想立即冲进去,将自己的设备夺回,就地砸了。冷静一想,米脂毕竟不是榆林,国共两党明里暗里斗得不亦乐乎,唉——只得暂时忍气吞声。就是便宜了姓马的。他决定去找何绍南。
“旱码头”绥德,从来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理河畔的“醉仙楼”,灯火璀璨,女子妖娆。在一个宽大的包厢里,万向明、何专员以及两名陪侍的妖艳女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