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庄园的地又好又多,老雇农、佃农们又会营务,今年的收秋量很大,割谷穗,剪高粱穗,掰玉米棒,收拾豆科,刨洋芋红薯,背庄稼进场晾晒,打连枷脱粒,干不完的农活,家家都是忙得跌倒挺起,有时通宵达旦。李胡子兄弟俩租种马家的地多年,人被马老爷逐出了庄园,地是按契约仍在租种,收获还在继续。
马伯雄拿着书苑的设计图,在地头找到李胡子。别家还在掰玉米棒,手脚麻利的他已砍了高粱、玉米秆,一车车拉回家去喂牲灵。
“马公子,咋来这儿了?”李胡子见马伯雄皮鞋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土,诚惶诚恐地问。
“咋不能来?”马伯雄反问道。
“对对,你家的地,哪儿你也能去。”
“你儿子的病,李先生看得咋样?”马伯雄问道,心里有些歉疚,这七事连着八事,见到李胡子才想起他的儿子。
“神医啊,李先生就是神医,儿子现在好得不得了,能下地走路,先生说慢慢坚持就能恢复。这也要感谢恩人你啊。”
“以后少说客气话。看你的秋,收得差不多了,多会能结束?”
“我家地少,活又干得快,这不,已扫上了尾。”
“那就好,请你给我家做领事,找些瓦工、木匠、石匠,修我家的书苑。当然李四一定要来,我的书苑,少不了能工巧匠。”
“是的,李四绝不能少。”说到弟弟,李胡子是非常自信。
“除了手艺好的,也要找家里穷的,娃娃们上不起学的。我的工程,叫‘以工代赈’,明白不?”
“明白点,就是你修房子,让穷人赚粮食。公子真是菩萨心肠。”李胡子说着,表情是顶礼膜拜的。
劳作一年的农人们,忙完繁重的收秋,拾掇地里的零碎活计,储备柴草燃料,逐渐开始猫冬了。李胡子放弃了捕捉山鸡的最好时机,帮马伯雄找好了工匠,左等右等却等不到开工的通知,想问又觉不妥。马公子这么靠谱的人,不开工定有原因。过了霜降,天气早晚已是冷飕飕的了,立冬后地就不再消了,还是没有消息,李胡子担心起来,是不是马公子遇到甚麻烦?他不敢直接去马氏庄园,怕遇到马老爷或常管家显得尴尬,就独自在村口转悠,却见庄园外的一座山头上,有两人不停走动着忙活。定睛一看,是马公子和一位白发飘逸的人。白发者可不得了,是一般很难见其真身的阴阳大师马先生。
马先生年龄无人知晓,传说他多年前隐身于终南山,在秦岭南五台修道。马先生也是杨家沟村的马家,别人问他是哪个堂的,他嘿嘿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据说他自幼好古文、奇字,精天文、历算、卜筮,擅诗赋,精通《古八宅》《金锁玉关》《古法三合》《九星玄空》等风水绝学。走出终南山后游历陕北,著了《皇天后土泄天机》一书,写尽陕北山水风水,占卜昊天圣地乾坤,成为陕北乃至周边山西、内蒙古、宁夏和甘肃地区阴阳先生们看风水的宝典。
马伯雄见李胡子来了,十分高兴地要他搭手帮忙,并解释最近无法开工的原因。秋收那会儿,“劳心者”马伯雄不比“劳力者”轻松,他昼夜忙活设计,重新画平面、侧面、立体图纸,做石灰、沙子、土方、石方等各种预算,进行应力计算,十几摞材料合订成册,仅麻绳用去了几十丈。等到一切准备停当,马老爷请来刚游历回米脂的马先生,来到选好的庄园东南角,两亩三分的空地上。马先生的罗盘还未摆正,马拥护气咻咻闯来,大呼小叫说这地动弹不得。问为何,他说地是圈进了“光亮堂”的庄园,但地根子上与“光明堂”是一个整体,这边盖了书苑,就压住“光明堂”永不得翻身。马瑞琪说你又开始胡搅蛮缠了,这次我们隔着院墙,还离那么远,谁压谁,能咋压?马拥护又拿出那套有形无形的歪理邪说,还让马先生评理。马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收了罗盘。
马伯雄见马先生收了罗盘,就杵一旁不再吭声。等马拥护走了,问马先生咋办,马先生说那人就一枚无赖,但我之所以不发声,除了不屑于和他说话,怕脏了嘴巴,还另有缘故,看来这块地真是不能修了,按你设计的图纸放线,坐向就有大问题,再拆除现有的一个马棚和两个柴房,冲煞,公子要是不懂这些,马老爷懂。马瑞琪沉吟了一会儿,说这属于青龙高大甲卯乙辰水、来流归申方去,在此修建,为大败之宅也。
马先生为马老爷竖起了大拇指,问:“你们‘光亮堂’那么多的地,何不另择块风水宝地?”
其实,马先生的建议正合马伯雄之意。之所以新宅取名书苑,是在浓浓的书香气里,有一新皆万新之意。新的建筑,新的风貌,新的起点,建成中西合璧的唯一建筑体式,这是陕北唯一,中国唯一,世界唯一,是真正的大“新”。用旧地修建院,岂能算是大新?
“马公子,那么说这块地算是新地了?”李胡子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