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盼栽田,小娃儿盼过年。”对于我们出生在70年代生活在西乡山区的人来说,最幸福快乐的事莫过于过年了。
一到腊月十五,老家高川的人们就开始为过年忙碌了。家家要砍一大堆柴禾,挖些老树格蔸为过年做饭、火垄坑烤火用。除了懒汉二流子和个别五保户,大多数人家还要杀年猪、烘腊肉;要磨豆腐、烘豆腐干;要涹红豆腐,做血粑粑血豆腐,要用石碓窝舂糯米面、煮甜酒;要瞅好天气洗铺盖、洗衣裳,要晒粮食去打米磨面。家庭宽裕的人家还会缝些换季的衣裳;煮一两作苞谷酒,熬一两作苕麻糖,粘些米花糖或是苞谷花糖;用灰面打些“干壳饼”待客和正月间走亲戚用。
腊月二十八是一年中最后的一个场,那也是高川街上最红火最热闹的日子,人们都要去那赶场置办年货。我们小孩子哪能错过这个赶热闹的机会呢?都跟着大人屁颠屁颠地往街上跑。那天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街头:肩上挑着大口袋苞谷的,背篼背着黄豆、双手提着鸡鸭的,扛着大捆木柴、背着木炭的,拖儿带母剃头理发的络绎不绝。“老鼠药耗子药,老鼠子吃了打撇脚!”吆喝声和着地摊儿上录音机发出的音乐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你们年货买得好齐备哟,要过个闹热年了!”“你说的啥子哟,年在你们王家院子那里嘛。”“你个背时的火老汉儿咋好久没碰到你了?来,抽一锅子旱烟!”
在街上卖完东西,跟熟人说说笑笑大半天时间过去了。再去后街商店、打铁处和供销社好好看看。要选购一些盐巴酱油、火炮儿纸张、写对子的红纸、门神、煤油、苞谷酒。待客用的“延安”“羊群”“宝塔”烟、点心水果糖,“西乡大曲”“鹿龄特曲”“城固特曲”酒也要买上一些。我们小孩子呢,心心念念的当然是借机会问大人要钱买点冰糖富油包子、芝麻馍、水果糖、火炮儿、雷子炮了。等到傍晚场散了,各个回村路上都是背着大背小背篼年货,提着鼓鼓囊囊的口袋往家赶的人。
大年三十那天,家里男人们要忙着把水缸里的水挑满,把院坝打扫干净,为牲畜备好草料,杀上一只大公鸡。要剁好一堆柴禾抱到厨房,搬个树格蔸放到火垄坑并把火烧得旺旺的。还要安顿好堂屋里的神龛供桌,把请人写好的对子放在八仙桌上。母亲们更没闲着,在火垄坑用火和铁火钳烧过年要吃的腊肉,用刀刮去烧焦的猪皮和烟尘,用热水反复清洗干净,再把香肠、血粑粑和干萝卜干四季豆一块儿煮上。用老卤汁把公鸡、豆腐干、猪肚子、猪肝子用慢火卤上。又在火垄坑上煮一鼎罐白米蒸饭,一大碗红豆腐腊肉在火垄坑边上煨烤着,爷爷也在火旁煨一壶苞谷酒。
“锅里肉煮好了,来吃菜板肉了哟!”一块块冒着热气的五花肉香气四溢,拿起一块儿塞进嘴里来不及细嚼就囫囵下肚了。
随后男人和孩子们端上一盆熟猪头和公鸡、腊肉,拿着酒壶、香蜡纸张和火炮儿去堂屋祭祀完玉皇大帝、财神菩萨、灶神爷等各路神仙,给过世的老祖宗们的坟上烧纸敬香。我们小孩子们乘机偷偷地摘几个雷子炮,捡地上未燃放的火炮玩。回到家里贴上红红的对联和门神已是掌灯时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也响遍山野,母亲已把一桌团年饭摆在饭桌上了。一家人开心地吃着喝着,说着,忘却了一年的烦恼和忧愁!
正月初一各家不出门,要吃甜酒汤圆儿。不准用针不准晒铺盖,据说用针后庄稼地的苞谷爱长虫子,晒铺盖了喂鸡鸭容易招来鹞鹰。我们小孩子把鞭炮一个一个地放。初二开始到亲戚家拜年,亲友们提着西乡大曲酒、挂面、饼干、粉条子等“四色水礼”互相走动,女婿到外母娘家里拜年必须要再送一个大腊肉猪脚杆以示孝敬。各家也是拿出苞谷花糖、芝麻糖、干壳饼,煮甜酒汤圆来招待亲友。饭桌上也是菜满桌酒管够,不喝倒两个不罢休。
过年到正月初七八就大概结束了,因为“拜年拜到初七八,吃的是臭豆腐老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