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谁要是再往前走,格杀勿论。”警察拉响了枪栓,李胡子、小个子,毫无惧色,稳步向前,张局长往后退缩,步履踉跄。“谁,谁要见王某人?”王县长闪出,问。“你,你就是王县长?”李胡子问着,有点惧怕,竟退了几步。
王县长和蔼可亲地说:“鄙人正是。”
王县长的温和态度给了李胡子信心,他猛地下跪,道:“求求县长大人,救救米脂的黎民百姓。”王县长忙上前搀起李胡子,问:“后生你是哪的?”
“我是李家峁的。我们村不到二百的老小,两个月就活活饿死二十六人。百姓的命也是命,求王县长行行好,开仓放粮救人呀。”李胡子说着,再次下跪。他的身后,黑压压跪倒一片。
王县长再次搀起李胡子,痛心疾首地说:“乡亲们都起来吧。米脂百姓遭受饥荒,饿殍遍野,作为一县之长,王某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这里滴血呀。”他拍打胸膛,继续道:“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以来,开仓放粮是皇上才能定的事。现在虽说是民国了,可我王某人也决定不了这等大事。不过,我保证将灾情上报榆林和省上,一旦批准,立马开仓放粮。”
小个子结巴问:“县、县长,批准,要多长时间?”“这一来一往,快则一个月,慢则,差不多半年。”“啊——王县长看看,眼前哪个人能撑过半年?不行,今天就要开仓放粮,乡亲们说是不是?”李胡子愤怒了,再次喊起。更多的百姓齐喊:开仓放粮,开仓放粮!王县长的脸黑了,说:“李家峁的,看来是想当县长了。问你敢不敢,下令开仓放粮?”“让我下令?这可是你说的。”李胡子神采奕奕地跨前一步,问王县长。“嘿嘿。”王县长笑了,说,“后生有种,那就跟我来,去当县长,有请。”“三哥,不要跟他走,操心花招。”小个子拉住李胡子的衣襟,说。更多的人也在吼喊,好汉不能进去。
李胡子笑着拿开小个子的手,向大家招招手,走进大门。张局长狞笑着问,还有谁想当县长,来开仓放粮?如果说,李胡子走进大门时,小个子还在犹豫的话,张局长的话刺激了他,小个子想也不想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另几个弟兄紧跟在后。
粮仓在县长办公室后面的一座四合院里,东西南北拢共十几孔大窑,被铁丝网围着,有五六个警察和两条大狼狗把守。“李家峁的后生,给,这是粮仓的钥匙。”王县长表情温和说道,将手里的一串钥匙摇晃,“那就是粮库,里边有黄灿灿的小米,红彤彤的高粱,有玉米、黑豆、绿豆和豇豆,还有蒸白馍的麦子、蒸白米饭的稻谷。”
李胡子和弟兄们咽了口水,眼里露出饿狗一样的光,羡慕,贪婪,饥渴难忍。李胡子伸出手,王县长却把钥匙丢到地上,他只好弯腰捡起,对着黄灿灿的锁孔却是捅不开。三哥,用这个。小个子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斧头,抡起一砸,锁子落地,弟兄们屏住呼吸推开厚重的仓门,跟进来的一缕光芒,照得仓库里空空如也。他们转身要讨说法,面对的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少数人手拿瓷碗,更多的拿着米袋子,他们等待开仓分得粮食。大门缓缓打开,“咣当——”送出了铜锣声,“劫匪游街开始啰!”“咣当——”李胡子、小个子几人被五花大绑着,每个人遍体鳞伤,李胡子额头的血像几条蚯蚓生长,在阳光下鲜红发亮。他们拖着戴着脚链的腿,艰难行走。一些躲闪避让的百姓,眼里充满了恐惧,盘算着大门里面发生的事,有人庆幸没有贸然跟随。
差不多游了两个时辰,来到龙王庙戏台。先到一步的王县长精神抖擞站在台上,温和地说:“各位父老乡亲,米脂是赫赫有名的千年古城、文化之邦,这里民风淳朴,耕读传家,是大陕北乃至陕西久负盛名的文明之乡、礼仪之乡。土匪、响马、打家劫舍的恶人,大家只是在书里戏里听过。然,书里戏里的,今天来了,就在我们跟前。看看这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前不久劫了马氏庄园的贡米,今日又对县里粮库动手。他们是有辱米脂名声的败类,死有余辜。”
百姓们表情惊慌失措,又默默无语。张局长拎起手枪,喊:“全体注意,拉枪栓,毙他们,灭人渣。”顿时,拉枪栓的咔嚓声响成一片。“不要冲动嘛,张局长。这几个人罪大恶极,但政府是讲法律的,要经过审判才能处决他们。”王县长制止说。张局长收回枪,说:“将人犯带回牢房,听候审判。”“三哥他们是被冤枉的。”李四跌跌撞撞跑到前,拦住王县长,说。
受到惊吓的王县长喊着“拉开这个疯子”,就躲到一边。被扭起的李四挣扎着继续喊冤枉,喊着喊着,猛地挣脱了警察,“扑通”跪倒,抱住了王县长的粗腿,说:“县长大人,你们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他们是老实巴交的种地人,抢粮的事借胆子也不敢呀。”
“我看你他妈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张局长说着,抡起枪托猛砸李四的额头。走在前面的李胡子,突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一把夺过张局长的手枪,对准王县长的太阳穴。“兄弟,别冲动,有话好好说。”王县长从了,哆嗦着说。“后退,给我后退。”李胡子大声喊着,对王县长又说:“放我们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