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掌柜,我回来了。”胡管家垂头丧气地进来说。这几天,他拿着地契满城跑,卖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咋样,没找到?”
“唉,别说买家,当也当不出,当铺老板说跌下年成,地没粮金贵。”
“一派胡言,粮能打下粮?地才能打!”
“知道了吧,现在地是宝蛋蛋吗?不是!马家买地,我们卖地,两全其美的事搞成这样,服了,我算是服了。”万向明说着,带着幸灾乐祸。“滚,滚得远远的。”马伯雄穿过万家曲径通幽的长廊,“马公子,请留步。”在果实累累的葡萄架后面,万小姐闪了出来,说,“我都听见了,谢谢你家的好意。”“谢谈不上,毕竟,我家也、也是乘机为之,想给祖上一个慰藉。”马伯雄说着,简要讲了那块地的来龙去脉。“我爸真是不可理喻。马公子,容我去做他的工作,相信会有转机的。毕竟,天津那边快顶不住了。”“谢了。”马伯雄鞠躬致谢,见万小姐回眸顾盼,心想,若能请万小姐到马氏庄园做客,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望着马伯雄的背影,万仙如问自己,咋了,为一面之交的马公子做这做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万仙如,与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不同,她个性鲜明,敢说敢做,在教会学校和女中学习多年,并未如父所愿中规中矩,反而活泼自由,天性放飞。她体恤民情,爱憎分明,富有正义感和责任心,刚上西安女中就成为党组织的培养对象,不到两年就加入了共产党。
“你突然回家,我还以为是答应去天津成亲,救我们万家。谁知,是为马家!你们两个,要活活气死我吗?”万掌柜说着,捂住胸口。女儿回家后,也和他无话,今天主动找来却是当马家的说客。活见鬼,马家有甚魔力,让一双儿女的胳膊肘都往他家拐?
“您消消气,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您认为,我是在帮马家?错了,我是在帮万家。您想想,是我们急着用钱,人家又不急着用地。”
“你为万家?”“看您愁眉苦脸,我也着急。银行是我们最大、最重要的产业,而卖地筹钱又是救银行的唯一选择。地卖给谁,不需纠结。我们与马家置气,损人不利己。”
“和你弟弟一个鼻孔出气,净帮外人。”万友善气呼呼说,但心里有些认可女儿的说法。只是地是祖上买的,在自己手里让马家后人买回去,他过不了这坎,哪天一命归西,在那个世界见到老先人,这可咋交代呀?
“爸,这世界就是一个大海,每个人就是一条小溪,小溪有大有小,溪水有多有少,但不管咋,小溪都奔向了大海,您和我,都是小溪……”“甚大海小溪的,莫名其妙,我看书把你念憨了。”“我要说的是,人和人互相帮助,修路架桥,就能山通水通,互惠互利;如果互相拆台,定会损人不利己。商人更是如此。我说完了,您爱听不听。”“自古无商不奸,都互相帮助了,就赚不到钱了。”
最懂万掌柜心思的胡管家,竭力反对给马家卖地。他跑了几天找别的买家却是无果,现在听小姐一说觉得有道理,银行如果倒闭了,万家几辈子的家业就全完了。于是小心翼翼问老爷,要不考虑一下马家的建议,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卖的是甚药?万掌柜的喉咙动了下没说话,他知道掌柜动心了,又说何不来个缓兵之计,先拿地契抵押借钱,等银行平稳了,再退钱收地。
“这倒是个办法,可以琢磨琢磨。”万掌柜终于说了话。
马伯雄给父亲讲碰一鼻子灰的过程中,突然闪出一道灵光,说与其收购不如借钱给他们。马老爷说儿子太善良了。马伯雄问是不是担心给万家借钱不安全?马老爷说榆林城数一数二的富豪,有那么多铺面,还有土地,安全不是问题。那问题是啥?他问。父亲说借钱是又要回到老路上,万友善不会干。马伯雄说人与人不同,路与路不一样,当年爷爷是为还赌债卖地,眼下万友善是借钱救银行,两件事有本质区别,自己在万家看到“两天关张”的电报,说明银行正火烧眉毛。若是这样的话,马老爷想了想,不再否定儿子的办法。
马伯雄再次来到万家。“借钱,给我们借钱,没听错吧?”喜出望外的万掌柜问。见万向明点头,他死马当作活马医,对马伯雄说:“既然这样,就请你父亲来。”马伯雄和万向明有生以来签的字,都是在学校里,今天签如此有分量的字,且是在榆林首富家里,青春年少的他们有些诚惶诚恐。本来合约该当家的来签,但万友善心里迈不过借土财主钱的坎,提出让儿子签。为对等,马老爷让马伯雄签。马伯雄与万向明签完字拥抱在一起,马老爷对万掌柜拱手,万掌柜叫胡管家把地契给马老爷过目,自己接过常管家递来的银票。
“用地抵押?万掌柜误会了,我们借钱是吃利息的,没要抵押物。”马老爷说道。
“借这么大笔款子,没抵押物,咋行?”万掌柜用鼻子哼哼,说。
“不要抵押物,是怕你说我惦记这个。”马老爷摇晃着地契,说。
“拿着吧,你免抵押,我可不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