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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12月09日
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长安》 (连载89)
○ 阿 莹
  尽管这个绰号太白,可拿到钥匙的人还是沾沾自喜,毕竟可以在这里度过十五天销魂的日子。

  到了夜深人静,这些年轻人也是要把青春热情倾泻到女人身上的,可谁家的动静大了,第二天准会有人路过门口蔫蔫地说:劲头也太大了,不怕把媳妇整日塌了,以后谁给你擀面嘛?还有的揶揄说:你夜里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白天上班咋能有精神?不怕主任掀你沟子呀?若是邻居间生了龃龉,一家女人碰见邻家女人就会醋意讥讽:得是老汉把你弄受活了,太阳把沟蛋子烤热了才起来。当然,隔上几天邻家女人又会用同样尖酸的话回敬过去:你夜里呼哧呼哧啥嘛?是牛吃草呢,还是你成精呢?
  所以晚上的销魂时刻,大家都非常小心,男人们慢工细活,把事情办得有条不紊,生怕弄出点动静,引来左邻右舍嘲弄。女人们只好拼命压抑着潮水般涌起的浪头,即使嘴唇咬出血也不敢吐露半点欢愉,以至等到男人们鼾声一片,女人忍不住恼蹬男人一脚,有的惊醒了,小骂一声又睡了过去,有的看见女人渴望的脸,又扑上去折腾起来。
  然而,如此窘迫的环境单身族都能从中尝到快慰,所以谁拿到“大年公寓”的钥匙就像过节一般,食堂打饭总要咬咬牙把两毛钱一份的豆角炒肉、青菜炒肉、萝卜炒肉轮番端回去,在炉子上热一下,两双筷子齐下,一会儿便叨进嘴里了。当然,大家在这里享受着夫妻团聚的乐趣,也在完成着传宗接代的使命。所以,每当他们住够时间退房时,胖银杏会习惯地问一句:咋样了?弄成了吧?那话问得随意,好像是牵着牛马配种出来,后来人们便私底下把探亲公寓戏称为“配种站”了,尽管这个绰号太白,可拿到钥匙的人还是沾沾自喜,毕竟可以在这里度过十五天销魂的日子。
  然而“配种站”的夜晚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罩住了,暗涌的春潮始终被压抑在一个彼此容忍的幅度,谁也不敢放肆地发泄,都把欢愉挤压在九曲肠道中,欲诉无言又难以启齿。可是,这种压抑的宁静,终于被来自东北角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这声音开始的时候并不大,像婴儿的哭声,咿咿呀呀,极有规律,一声接着一声,似乎伴随着女人急迫的喘息,陡然把人心吊了起来,渐渐地那疲惫的喘息又变成了揪心的呻吟,人心又哗啦一下落下来。这般从没听过的声音划破了公寓夜空,把整排房子男人和女人的神经都撩拨起来,大家纷纷从床上坐起来竖起耳朵,想分辨那一声高一声低的呻吟来自何方,都在猜测是哪位邻居,朗朗月下也太不给人情面了,可那声音近在咫尺似曾相识,又仿佛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天哪,人们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哪家女人整出了这般猥亵的欢叫!
  终于那声音把所有人的欲望都挑拨起来了,男人们都抖掉了身上的被单,女人也扔掉了最后一点遮羞布,一场欲火大战在所难免了。突然,那东北角的女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几近窒息的嚎叫,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住了动作,以为今夜会有难堪发生,但那声音紧接着又跌落下去,细细的呻吟里明显感受到一种满足。终于,这排车子棚便被这股浪声调动起来,有猫叫,人们小心翼翼地把长久压抑的面罩撕裂开一道口子,放纵地发泄着从未有过的春情,体会着醉生梦死的感觉。
  当然也有的女人依然不敢出声,却把男人胸脯咬出了一圈圈血印,又后悔地直用毛巾蘸了水凉敷。但是三天以后,大家还是被引导到忘我的状态,使得那种原始的激情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了,好像坦坦荡荡地活成了完全的女人……
  但是,这个秘密很快被忽大年粗暴地打破了。
  那天已是夜半时分,他拉着靳子大步穿过马路,气汹汹走进了工厂大门。警卫奇怪,厂长两口子这么晚进厂干什么,不会是吵了架去办公室搜刮私房钱吧?看来多大的官都得受老婆管啊。可两人却转身拐进了探亲公寓,这里大门敞开,零星灯泡照亮了车棚轮廓。靳子让他在门口等候,自己捏亮手电筒去寻找门牌。
  很快她就从里边出来,拉起丈夫袖子就朝东北角走,穿过两排车子棚中间的甬道,东一簇西一簇的杂物满满当当的,忽大年差点被绊住,幸好被靳子拉住才没摔倒。两人隐约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响,断断续续,忽高忽低,渐渐地俩人辨出是东边车子棚传出了怪异,甚至整排房子都发出了附和声,就像难以启齿的小夜曲合奏,也辨不清哪间房声音大,哪间房声音小,但这些声音似乎汇成了多声部的效果,会使没有思想准备的人羞得掉头逃走,也会激起更多的男人放下一切去撒腿追逐……
  而那东北角的声音最为放纵,潮起潮落的节奏时断时续,好像背负沉重在奋力攀登,一个高潮刚刚过去,松弛下来的喘息又向又一个高潮冲去。忽大年脸上发烫了,问:是这间吗?靳子点头:没错,银胖子给我的,一二八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