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豪兄与我同庚,又是同乡。我上师范的时候,曾受教于武豪兄的老父亲。那时,“文革”刚刚结束,老先生重拾教席。所授知识已然记不清楚了,然先生的音容笑貌,美丽的粉笔字以及出口吟诵唐诗宋词时所表现出来的才情韵致至今记忆犹新,殊觉温馨。后来,认识武豪,是在兄之一个书法展上,一晃,十多年了。岁月不居,如今我们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武豪兄欲出版他的书法集,嘱我作序,虽然我已为他效过一次力,但于情于理,还是不好推辞,于是便有这一篇小文奉上,算是赠予老兄的一个生日礼吧。
武豪是个实诚人。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在洛水源头,今称为“洛源”。山里的风总是清的。武豪兄为人处事,往往谦和友善,低调平实,诚实厚道。比如,今春我办个展的时候,布展卸展尽管有那么多年轻朋友帮忙,但武豪不惜力,和年轻人一起手抬肩扛,帮忙到底,有时忙到午夜,从不叫苦喊累。我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上。要知道,被称作老崔的武豪,是这拨人中年龄最大的。事后,每每咀嚼朋友们送来的温暖,殊觉其味绵长。
武豪的书法曾走过一段弯路,但他很幸运地告别了岔道上的风景,重开新局。世纪初,全国八届书展在西安举办,无疑是个转折点,而省上办的几个展前培训班则是助力。其实,陕西书坛从那地方走出的又何止一个崔武豪。我的一篇《陕西书法要贴着大地行走》,至今还有人念叨。武豪属于“苦学派”。“苦学派”的武豪则有一种精神,也许是聪明的年轻人应该学习的,那就是坚忍不拔、矢志不渝,认准了方向,全力以赴。武豪选择了“二王”一路的行草书,米芾、王铎、赵孟頫、董其昌,乃至今人帖学名家张荣庆,他一个也不放过。近年来,他在王铎行草书中得到真消息,不管是结字、用笔还是章法构成,都能看出武豪书法的渊源关系。当然,他也受到张荣庆用笔爽利痛快、瘦硬的启发,这种纵向与横向的取法整合使其已然形成了自己的面目。他的字从技术上看,入笔切入角度合理,位置肯定,力道准确而笔路清晰,笔力道达到从起到收的全过程。这是一个成熟成家的标志。仅此一点,我就觉得很了不起,殊不见那么多号称“大师”大名头的人都还做不到这一步。在书法中,起笔和收笔无疑是用笔的重要步骤。起笔是行笔的准备,力与势借此而生发。收笔是行笔的结束,能做到沉稳扎实那就是行家了,倘能高妙,我则以为真的大师。然而,毕竟行笔才是书法的主干性存在,所以,书法注重起笔、收笔,更应该在行笔上尤其是转绾结处用功。这方面,客观地说,武豪兄尚有一段路要走,期待兄再上层楼。
时下,事艺者的通病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武豪每与我谈起,总是说,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是的,大道多歧,行义易偏。一个人贵有自知。事实上,那些太把自己当回事的,玩得并不好。真正的玩家,更多的是对先贤的敬畏、对同僚的见贤思齐、对自己的清醒。依着这“自持”,方能愈行愈远。胡适先生曾以“勤、谨、和、缓”四字为治学之诀。所谓“勤”者,眼勤手动也;谨者,一丝不苟也;和者,平心静气也;缓者,从容自如也。武豪兄用功之勤没得说,能一丝不苟,平心静气,从容自如,这是一般的要求,也是最高的要求。比如“从容自如”,那是学术(书法)境界,更是人生的境界。武豪坚执信念凡四十年,不改初衷,不忘初心,他要走出一条自己终老不悔的道路。这条路一直在他的脚下延伸,因了他心无旁骛、义无反顾,心底光明的他,前途光明!我愿为祝祷。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