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路许多,多得难以数清,有那沟与沟、山与山、坬与坬、村与村的路,还有通往镇上的路。过去人们去山里劳动,出门都要靠步行。从我老家到店则沟镇上,有一条祖辈人行走过的山路,有山有坬,有沟有河,蜿蜒曲折。该路习称二十华里,其实不止这个数,估计还要多,可能为了顺口,不记零数罢了。
小时候跟着大人去镇上赶集看戏,后来去镇中学读书,那条山路不知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回。1970年代后期,从村上到镇上修通了前后两条乡村公路,可以说改变了人们的出山路。但是,由于路况差,每到夏季一遇大雨山洪暴发,经常出现路段被毁,跨沟土坝被冲坏,山崖塌陷,致使车辆不能正常通行,人们依然叹路难。对此,在当地离休老干部苏振荣等人的热心帮助下,出谋策划,带着几个村的基层干部一起,跑上跑下,反映革命老区人民的心声,申请款项,继而对乡村公路、桥梁、涵洞、沟坝又进行了修复,加宽加固,出了大力,将被后人铭记、称赞。总之,自从有了山乡公路,村人不再走那条去镇上的山路了。
那条山路尽管不走了,可留下了儿时的记忆,仿佛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曾记得和村上几个孩子去店则沟中学上高中,从村上出发,经过崖(地方语nai)道砭,黄土悬崖,边上有一条平缓的小路,下面是沟壑,有一条无名小河欢欢腾腾、昼夜不停地流淌着,河床两岸是土石层,悠久的年代形成的石岩庵,里边住着不少野禽和小动物。
再往后走一段路,就到了邻村的前村头,要下坡过河,再爬上一架大山文昌庙疙瘩。那山势陡立,前山峁坬是一片桑树林,巴掌大的桑叶儿可以喂蚕。那树上还结着桑葚,从春到夏,由小变大,由青变红。只有在五黄六月桑葚熟了的季节,黑里透红,果实累累,挂在树上,变成了美丽的风景,也是乡下孩子们的一道可口美食,令人眼馋。每年桑葚熟了,我们最盼望走近此地,总是挤到树林里摘上那甜滋滋绵软软的桑葚来品尝。一般情况下,去学校的时候肚子不饿,也就是品尝,或摘上些包在手巾里,带到学校给同学们尝鲜;每到星期六放学回老家时,那桑葚儿不仅解馋,也能充饥,留下难以忘记的甜蜜。
在那条山路上,还有一架山头是一片杏树林,每年的春二三月,杏花开满了山野,散发着春天的气息,把苍凉的黄土山原点缀得亮丽起来。到了五六月杏子黄了,也有红脸蛋的,也是我们来往此地的一道美食。
家乡那条山路,也有过使人担惊受怕的时候。有一年寒假的一天晚上,村上邻家大爷家的一个小叔子生病了,大爷急火火地来到我家,喊着我的名字去帮忙寻医生。那天晚上,我和他家大叔子一块去店则沟镇上医院。当行走在夜间的山路上,竟然与白天大不一样,白天有太阳光照,到处明朗朗的,可是在晚上呢?那空旷的山野,抬头只能望着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四周围黑漆漆的,不时有嗖嗖的山风刮过,听到树叶草木的响声;还有野物的偶尔鸣叫声,真有些刺耳,令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我俩打着手电,专心照着山路朝前方行走,丝毫不敢麻痹大意,担心走错路掉下沟。那山路宽窄不一,有时平坦,有时弯曲,有时悬崖深渊,所以一路上小心谨慎,不敢三心二意。
走到店则沟镇上医院,半夜敲开医院大门,喊叫着,等着医生穿上衣服,在医生了解情况之后,急忙配备医药,背上药箱出发。我们再往回赶,夜间行走没有干扰,又多了一个人,来回路程没费多少时间。等医生来到大爷家,检查了小叔子的病况,服药打针,病情得到缓解。医生在人们的心中,可以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受人尊敬。在过去那些年代里,农村医疗条件差,有人患了病,就得往医院赶。
那条乡间的山路,春夏秋冬,四季变化,让人们领略着不一样的自然风光。寒冬,被风霜雨雪侵袭的大地上的草木,萧条冷寂,冷天冻地,一片凄凉;春天,大地逐渐解冻,那些草木焕发出了生机,吐露萌芽,点燃着绿色的希冀。特别是争奇斗艳的山桃花,率先在陕北高原上独自开放,令人激动,热泪盈眶。
山路弯弯,沟壑纵横,到处藏着故事,仿佛有着人们难以破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