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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9月06日
冬至,已是一阳初复时
○ 子嫣
  1
  冬至,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二个,又刚好在十二月二十二号,这一串重叠密集的“二”读下来,便隐隐觉得,似乎,冬至是个很有“爱”的节气。
  冬至的节令食品是饺子,民间素有“冬至不吃饺子冻耳朵”的说法。饺子的雏形源于东汉末年,时名医张仲景在回乡路上,看到许多乡邻因饥寒交迫而冻烂了耳朵,很是揪心,深谙医理的他想出一个方子,即将羊肉佐以辣椒和一些驱寒药材一起煮熟,剁碎,用面皮包成耳朵形状,再放在汤里煮熟,取名“驱寒娇耳汤”。作为舍药,择冬至时节开棚分发给民众,人们吃娇耳喝汤后,通体发热冒汗,冻耳不治自愈。由仁善医者的慈悲心而发明的驱寒食品,不仅于当年适时疗愈了无数冻伤者,更给后代留下一帖爱心药方、一种美味食品。
  生于爱心的饺子,历经一千多年的发展,今天看来,依然是最有爱的美食。“好吃不过饺子”,北方的孩子大概都知道。说到饺子,总是瞬间就想起了妈妈的味道,想起了爸爸的温暖。自家里包的饺子,入口,是爽滑,是绵和,是醇香,像母爱的温馨、包容和熨帖,也像父爱的踏实、质朴和醇厚,更蕴含有爱情的芬芳多彩。饺子看起来朴素普通,却是最有内容最讲究功夫的,这内容是爱,这功夫更是爱,用它来代表和诠释一个节气,足可见出,其间所蕴含的浓浓的爱意。有爱的节日里,便不由人生发出许多想法。
  2
  作为北方人,小时候的我爱吃饺子,长大后的我更爱包饺子。
  犹记得黄毛丫头时心比天高,从来没有想过那么“独特高大的自己”,有朝会浸在柴米油盐里围着锅台转,却在成为人妻之后,自然而然地完成了角色认同和身份转变,不知不觉中已然接过了母亲的衣钵,未经学习好像什么饭都会做了,且很享受做饭的过程,安静愉快地烹饪各种菜肴,耐心精制种种面食,尤其是包饺子:喜欢一个人有条不紊地盘馅儿,把葱姜末切得细碎均匀,盐和糖的比例调配得不多一分不少一克;喜欢把面团揉了再揉,让面粉、水和空气充分融合,中间不留一个气泡的空,由内到外都细腻光滑;喜欢把皮儿擀得圆圆的薄薄的,百十个放在一起大小均等如一;喜欢把饺子包得如鲤鱼的肚子一般鼓胀有货,如元宝的圆一般饱满实在;喜欢看饺子在一口锅里欢腾碰撞,而又各自完整独立;喜欢煮熟的饺子盛在盘里时,皮色晶莹如玉,透过那如纸的薄能隐约看见里面的内容,而它严严地兜着一包醇香的秘密,决不提前泄露一丁点儿;喜欢看亲友们围着我亲手制作的美味,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心满意足,吃出朴素又丰富的人间的暖。
  记不清二十年来包过多少饺子,这个冬至,我想学记忆中的妈妈的姿势,包一盘童年记忆中的饺子,和母亲和儿子围坐在一起细细品尝,把母亲给予我的无尽温暖还给母亲一些(尽管她老人家并不需要我们还),让儿子吃着我小时候吃过的饺子,感受空气中氤氲的家的味道,希望这种温馨团圆气氛,像种子一样播种在他的心田里。
  冬至节,我还想给爱人特制一盘饺子,从一周前就开始准备馅料,那么在接下来的七个昼夜里,我的身心都浸润在欢欣喜悦中,经过我手的饺子,从馅儿到皮都充盈着绵密的馨香,乃至锅里的汤厨房里的蒸汽也都弥漫着幸福的气息,爱人吃了这些饺子,会足足温暖一辈子。
  同时,心里还藏着个大大的梦想:想用母亲给的慈爱善良传承,煮一大锅热腾腾的饺子,这锅饺子只有一种馅儿,而当我把这锅总也盛不完的饺子一一分食给正经受寒冷的人时,每个人却都从中品出了自己记忆中最怀念的滋味;送给失去家庭温暖的孤童,每个孩子都从中吃出了妈妈的香浓味道。
  3
  冬至又称为“冬节”,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一个确立的,古人一直很重视这个日子。自周乃至秦汉,冬至日都被当作岁首,代表一个新循环的开始,人们在这一天要举行祭祖、家庭聚餐等庆贺活动,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冬至时白昼至短,物影至长,阴盛极而阳始生,相应的,夜最漫长。而转机也在这一天,太阳由此扭转方向,开始一点点向我们靠近,翌日起,日子逐渐变长,天地阳气也随之渐强,给人以明确的希望,故而,冬至日向来被视为大吉之日。
  这个冬至,我想趁一阳初生之时来一场冬眠,在深度的沉默中唤醒自己。不让今年和去年一样昏沉,不能明天和今天一样散乱。我想深眠在这场冬的大梦里,盘起腿脚,收臂合掌,坐成最简单的“1”。如果名头身份能够温暖冰冷的炉灶,那么,我愿学寒风中那凛然坚挺的老树,向北风借一把剪刀和钢锯,将树冠枝丫全部奉献出来,只留下不倒的脊梁,轻轻地闭上眼睛,去会清净光明的本心。
  冬已至,我想关起门来,安心静神地酿一坛老酒,将春到秋的所有色彩打包;把鲜花的耀眼、绿叶的普通和果实的香浓通通收纳;把自然的伤疤和病菌、季节的垃圾、生灭间的灰尘也一并打包;将一年来所经受的甜蜜、苦涩、眼泪和欢笑也都归拢;以季节为坛,以洁白的雪、灰冷的霜冰、酷寒的长夜、凛冽的风为盖;亲爱的,借你的爱为酒曲,为酵母,为火;以静默为功夫,我要酿造出至醇的美酒,把萧瑟的冬天醉成浪漫的紫色。
  这个冬天,静观阴极,喜看阳生,接纳不完美,转化心念。至纯。至静。和于一,安于一,一颗素心,一团和气。低眉,已是荷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