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气很好,但气温是一迭一迭降下来了。还没有到供暖的日子,室内已冷,不得不开起空调,慵懒的我躺在沙发上随意地翻看着散文。在一旁刷抖音的妈妈突然说:“英子开了辆吊车在摘柿子。”
英子是我发小,听到妈妈提她,我起身凑到妈妈身旁看她手中的视频画面。画面中英子老公站在吊车兜里系着安全带,旁边一人指挥着驾驶员将吊车手臂缓缓升起,伴随着指挥员“停!”的动作,吊车手臂在最佳位置停下,只见英子老公轻松随意地摘起了金黄金黄的柿子。
这时回忆将我拉到20年前与发小摘柿子的画面。那时的我们正读小学四五年级,在开学前一周柿子渐熟,收柿子的商贩来到村庄,这是我们一年中最快乐的时节。我们可以用自己摘的柿子换来开学穿的新衣新鞋。
柿子是不好摘的,高高的柿子树都是1950年代种在岸畔上的。摘柿子的工具是我们自制的长杆,在长杆一头绑上铁钩用以勾到高处的柿子。为了不使勾到的柿子掉下来摔得粉碎,我们常常是一个人在岸上勾,一个人在岸下接。
看,岸畔上手持长杆、抬头勾柿子的那个小女孩便是我,岸下张开双手随时等待柿子掉下来的那个女孩就是英子。初秋的太阳还是很强烈的,此时恰逢太阳、柿子、眼睛,三点处于一线。只见我眯着眼,盯准柿子,将勾子搭在柿蒂枝头,拧动长杆,柿子瞬间落下。
“糟糕,柿子表皮划伤了。”英子在接中柿子那一刻,看到受伤的柿子遗憾地说。
“哎,刚才下勾时,劲使大了,把柿子划破了!”
“没事,我看东岸畔上那棵柿子树繁茂,一会儿去那棵树多勾点。”英子安慰地说着。
说话间,瘦小的我又发现一大串熟透的柿子,迅速勾住一串柿子枝头,紧紧抓住长杆,身体做顺时针旋转,将那串柿子拧下。只听“啪嗒”一声,柿串不偏不倚砸中英子面朝天空的脸,砸中眼睛,疼得英子低头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渗出,嘴里却兴奋地说着:“可算接中了,一直担心这么一大串给掉地上了。”
看到英子眼睛被砸,我放下长杆跑到英子面前,接过英子手中的柿串,将它们一一摘进篮里。“啊!”随着我的一声尖叫,英子关心道:“被‘麻辣子’蜇了?”“麻辣子”是藏在柿叶背面的一种毛毛虫,只要不小心碰到它的身体,就会被它蜇到,并且越挠越疼,越疼越想挠。这种又麻又疼的折磨会持续一星期,我们把它称为“麻辣子”。
摘柿子的过程虽然苦虽然累,但我们内心是喜悦的。那种柿子变成金钱,金钱又转化成身上的新衣,这是多么兴奋的过程。当开学穿上新衣,背着书包欢欢喜喜地去学校,那种虚荣之心溢于言表。在镇上读初中的哥哥更是喜悦。由于我们村在山脚下,我们村有柿子树,其他村庄则没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当他们穿着新衣在学校招摇过市时,其他村的学生羡慕得眼珠都要掉下来。再回首摘柿子的苦涩,苦吗?不,那是甜的!
今天,英子这样大张旗鼓地开着吊车来摘柿子,我想摘的不是柿子,而是一种回忆,一种情结,一种内在的喜悦。甜甜的柿子含在英子口中所带来的幸福感,要远远超于吊车挣一天钱所带来的幸福指数。
小小的摘柿子,从当年为了创造外在物质价值而去摘,到今天为了寻求内心欢愉而去摘,同样一份满足,但时间赋予的价值意义却迥异。红通通的柿子,捧在手心,映入眼帘,心宛如一幅美丽且与众不同的“中国红”,充斥着童年的记忆、赤诚的情感,夹杂着故乡的味道和美好时代的凝聚缩影,这早已构成了我成长岁月中的本质底色和朴素情结。我想,那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热爱与初心,更是一种不竭之动力与追求,看不见,但无时无刻不带着满满的温存感,且暗流涌动!
社会在进步,经济发展日新月异,很多童年记忆中的美好,随着时光变迁已经没有当初应有的底色,但是那份真诚和热爱一直深埋心底。如今,我们的孩子无需自己再靠劳力换取新衣,我们的生活也不再是为了解决温饱,人生多了选择和追求,生活也可以有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