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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7月28日
绿竹入幽径
○ 尤凌波
  总觉得竹子不算树,树都是实心的,竹却是空心的,树会分出枝杈,形成树冠,而竹却一根光竿竿,直戳戳地往上长。
  但竹又同树一样,有叶、有根,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会绽放出花来。树被称作树木、树林,竹则被叫做竹木、竹林;树能解板打制箱、柜、桌、凳、门、窗等家具,竹也能剖开编织篮、筐、筛、帘、席、椅等用具;树可成椽成檩建房造屋,竹更能独立撑建起一座竹楼。如此看来,竹还是树,是树木这个大家庭中的一种、一员。
  一笋、一竿、一叶、一影,竹均可独自成景。风中、雨中、霜中、雪中,竹自呈现不同的画意,朝阳、晚霞、星光、月辉,竹亦产生各异的诗情。与松梅相携,即成岁寒三友,和梅兰菊相伴,又被誉为花中四君子,静、幽、洁、雅、媚,难怪竹那般惹人喜爱、令人着迷。大文豪苏轼一生好吃,尤其嗜肉,流传至今的东坡肉就是他的发明,但在竹与肉之间,却毫不犹豫断然抉择:“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中华园艺,天下无敌,但不论南北东西,各门各派,置三两块奇石,栽三五枝修竹,必不可少,缺此,就是缺失了灵魂,就如死园一般。讲究些的人家,但凡有条件,也会在院落一角,植栽几支翠竹,那院落顿时就有了韵味、有了格调。但竹子的生命力太顽强,只要落了脚、扎了根,就会四处发笋、到处蔓延,若不及时控制,短短一两年时间,便会独霸庭院,让整个院落变成竹园。
  《白鹿原》已成为中国文坛上的丰碑,因了这部巨著,平展展的关中道上,突兀而起的这座黄土原便名闻天下。遗憾的是,白鹿原上那片浩瀚的竹林竹海,却未能在书中提及。这片竹林竹海,就在原上的鲸鱼沟里,整条沟里,竟莫名地生出了漫坡遍壑的竹子,而这竹子,还不同于关中道上常见的那种毛竹,毛竹细密,粗不过手指,一丛丛,一簇簇,犹如荆棘。这里的竹子,一棵棵粗如碗口,端直挺拔,高高地直刺蓝天,名为刚竹,为西北地区最大的竹林。竹林中,溪水淙淙,终年不竭,鸟儿啁啾,兔獾出没,据说还有黑熊隐匿深处。酷暑时节,置身其间,凉气森森,心肺患者来此,顿时轻松如常人,因竹海里富含氧离子。
  鲸鱼沟往西,有一个叫楼观台的地方,当年就有高士立于此,见东方有一道祥瑞之气飘来,原是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后,径直奔往楼观,并在此宣讲道德经,此即紫气东来。至于为何在楼观驻足讲经,当地百姓都说,是老子看上了这儿遍目的青青翠竹。距此不远,又有一个叫东佛沟的地方,为当年子午栈道的一段,如今早已栈朽路断,整条沟均被密密的毛竹占据,因而就有熊猫偶尔光顾,采食这儿鲜嫩的竹子。
  熊猫以竹为食,人们也靠竹吃竹,就有山民在竹子上钻洞,注入新酿的苞谷酒,过上几个月,饱吸竹子精华的苞谷酒,那色就变得微黄,原本火辣的冲劲就淡泊下来,啜之,绵柔芬芳,还有竹的清香,遂大受旅者喜欢。饮着竹节酒,吃着竹筒饭,就着竹笋炒腊肉,成了城里人的一股热潮。后来,城里的许多大饭店,也推出了竹筒米饭,只是那竹筒反复使用,很少更换,竹子的清香早已耗尽,徒剩其表。
  毛竹虽不能酿竹酒,也不能编竹器,但毛竹却能扎扫帚,支菜架。鲸鱼沟东南方向,有一个叫营沟的乡村,村北同样有一条沟,名北沟,沟的东侧,村民掏窑为居,沟的西侧则遍生毛竹,村民每年都砍伐下来,扎成扫帚,拿到引镇集市上售卖。竹子虽然年年遭砍,但下面的根脉还在,来年春上,烟雨蒙蒙中,又是遍地生笋,长成密密麻麻的一片新竹,可谓取之不尽。这几年做扫帚的人少了,只是偶尔有人砍上几枝,用做西红柿、黄瓜、丝瓜、苦瓜的架子,那沟里的竹子愈发茂密,连敏捷的羊也难钻得进去了。
  这些年,城市越来越大,高楼越来越多,就越发注重了绿化美化,除了原有的槐、桐、杨、柳等树外,还增添了银杏、樱花、棕榈、雪松、杉树、桂花等名贵树种,特别是注重起了竹子,从小区的楼旁,到大街的道边,处处都可见到青翠的竹子,一竿竿、一簇簇、一片片,使得整座城市韵味十足,高雅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