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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5版
发布日期:2023年07月28日
驮着筐筐进城
○ 文武
  下班的时候,在小区门口的人行道上,摆摊卖菜的、卖袜子的、卖小吃的正起劲地吆喝着生意,唯独一个卖梨的少年苦着脸,一声不吭,守着自己的梨默默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旁边墙上靠着一个少见的二八自行车,自行车后架上驮着两个大筐,大筐里是一个个用泛黄的纸包裹的梨。走过去,我又退回来,张口便问:“多钱?”少年说:“十块三斤。”
  我弯下腰,随手拿起一个梨,撕开纸,露出一个黄灿灿的梨。少年说:“叔,这梨是自己家种的,没有打过农药,你放心买吧!”我看了一眼一脸疲惫的少年,又看了一眼自行车后架上的两个大筐。大筐是竹子编的,上面穿着两根锨把粗的木杠做横梁,横梁搭在自行车后架上,简单,结实,实用。我盯着大筐出神,这筐这么面熟,一点都不陌生。
  是啊,这筐我真是太熟悉了。三十年前,我还是一个中学生,经常会在假期骑着家里的二八自行车,驮着两大筐蔬菜或瓜果进城,到农贸市场或者小区,走街串巷,沿街叫卖。一声声“新鲜的菜来了”“甜瓜来了”,仿佛又回到了耳边。
  那个时候,前一天后半晌,就给自行车打足气,推到地里,在夕阳的余辉里装满两个大筐。我在前面推着自行车,我爷我妈一边一个扶着两个大筐,小心翼翼地行进在乡间小道上。
  两个装满菜的大筐从地里运出来,绝非易事。因为车筐太重,车头太轻,只要车头碾上地里的一个小土塄一个小石块都会让自行车把跳起来,双手使劲按压着车把,两脚迈着细碎的小步,后面的车筐时不时地碰疼脚后跟。从地里一步一步小心地回来,非出一身臭汗不可。到家,给车筐下垫上砖块,支稳车子,这才长长地吐一口气。
  第二天,天色微明,在爷爷的帮助下,我推着车子上了大路。小心地从前梁上跨上自行车,爷爷扶着车筐在后面快跑,看我骑稳了,才依依不舍地回家。说实话,骑车驮车筐真是一个技术活,一般人骑不了。为啥?你想,两筐菜,少说要120斤朝上,筐子不但大、笨重,手上没劲肯定驾驭不了。
  反而骑着比推着还稳,但是车头绝对不能过塄过坎,不能碾路上的石块、砖块,不能有太大颠簸,一颠车头就跳起来,所以手上必须时刻保持有劲,必须稳住车把,必须保证平稳平衡,必须小心前方的行人,事先选择好行进路线,预判前方的各种突发情况,时刻防范路上的狗、小动物窜出。否则,一个闪失,轻则摔下来,重则车倒人受伤,两筐菜就摔烂了,一天的工夫白费。
  一般来说,我的标配是车头上挂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皮包里装着给人找的零钱、两个玉米面馍和一杆秤。馍是到了后吃,杆秤是称重的。我那时骑车,称重,算账都没有问题,菜往秤盘里放下,马上称出重量,报出多少钱,收钱,找零一气呵成。
  当然,也有怕的。一怕行路难。最怕路上行人太多,爬坡太难,自行车太重,爬坡骑不上去,在行人里穿梭掌握平衡太难,行人无意识碰下,就会摔倒。而且重新起步更难,弄不好车摆得幅度太大,也会摔倒。二怕卖菜难。在自由市场,去得晚了,没有地方可摆摊,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东西卖不出去。有时候,还会碰见当地的菜贩子,跟你卖一个菜,你的价低秤够菜好,他的价高短斤少两,他们会让你换地方,你不换他们会想各种办法让你卖不出去。三怕市场管理员。菜没卖一点,上来先收税,不给就收秤,个别粗暴的还会将秤杆折断,那更是得不偿失,卖完两筐菜都买不回一杆新秤。
  所以,常常要提前出发,选好行进路线,趁路上行人还稀少的时候就出发,踏着月色前行,披着星光骑行,迎着露水上路,一路不停地骑行,上坡时撅着屁股蹬腿使劲,下坡时坐稳把牢放松滑行,直行时不慌不忙平稳骑行,直到目的地。在城里人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就要准时停在农贸市场,撑稳车子,摆好瓜果菜蔬,吃块干馍,准备开张。
  运气好了,在自由市场销售一空,哼着歌儿,蹬着空车,愉快地回家;运气差了,在市场卖掉一半,到中午人少了,驮着筐子来到背街小巷沿街叫卖。
  在小区门口,在居民小区,逢人就问,遇人开口,便宜贱卖是常事,尝了不买是经常,挑三拣四更频繁,上当吃亏是常事,各色人等世俗百态,应有尽有,个中艰辛难以言表。刮风下雨,雷电冰雹,酷暑严寒都会遭遇,忍饥挨饿,风餐露宿,遭人欺凌更是常态,常常是拂晓离家,往往会薄暮回家。难过的是车筐里的菜没有卖出去,高兴的是驮进城的东西全部换成了钱,月亮底下骑车回家,别提有多高兴了。
  “叔,你要梨不?”少年轻轻的询问打断了我的回忆。收回思绪,盯着少年说:“来,给叔称20斤。”少年脸上露出了笑容,欢快地在车筐里给我拣大梨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