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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3年07月17日
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长安》(连载23)
○ 阿莹
  黑妞儿蓦地想起一个爱流鼻涕的小女孩,她不是跟着戏班走了吗?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看来人家毕竟是亲兄妹,有啥好事都想着自家人,两人早早联络上凑到一块了,她个外姓媳妇在人家心里就没半点分量呀!
  你啥意思?让俺现在去找她吗?
  你知道了俩人关系,各个击破嘛。
  她哥都不认俺,她能认吗?
  他妹心善,说不定会帮你的。
  随后,这人扭头摆摆手,神秘地掏出蓝证朝警戒战士一亮,又回到典礼台前去了。黑妞儿踮起脚,想分辨哪顶鸭舌帽是连福,却看见一大片后脑勺,当她目光终于扫向典礼台,还真望见一位蓝裙姑娘在台上喊乌拉,台下人群便把一个人抛向了空中,场面好像一下子乱了,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挤到警戒线边上,一个个手抓绳索,以为里边会发生什么风波。
  黑妞儿这时想,能不能趁乱钻过警戒线,找到忽大年给纸条签上字,但那件蓝色连衣裙让她脚下有些迟滞,这个姑娘如果真的是忽大年的妹妹,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会传回黑家庄的,让家乡人知道她是这样争来的名分,好像也没多大意思……
   十一
  那场非凡的典礼在古城的建设工地传扬了许久,尤其那些搪瓷杯上的红漆字,让手捧杯子的人好生自豪,也让周边的人平添了妒忌。但是,忽大年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到第二天,反而人还陷在人民大厦的舞场,脑袋就五马长枪乱想开了,那个找上门的黑妞儿现在在哪里?她身上有钱吗?住得安全吗?虽说解放后经历了镇压反革命运动,社会治安大有好转,但一个孤身女子在外游荡,是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万一在西安出点什么麻烦,那他在黑家庄就永远抬不起头了。
  那一夜忽大年的心绪总是平复不下来,总感觉黑妞儿会出什么事,天蒙蒙亮就披衣叫上司机牛二栏,奔往火车站去了。他隐约记得黑妞儿提了一句,她住在火车站广场边的小旅社,以前他从没注意过这些密匝匝的小旅店,现在发现正街有好多家,背街也有好多家,从门脸就能看出优劣来。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解放旅店的大门,值班丫头极不耐烦地回答,店里从没住过黑妞儿这个人,一连进了七八家旅店都是这种冷冰冰的口气。忽大年便让牛二栏把通行证亮出来,谎称执行任务,请配合调查。
  那些小旅店的营业员从没见过什么通行证,却感觉这两人来头不小,连连把住客登记簿递给他们说:这个黑姓太少见,要是住过,准能记得,没有,绝对没有!忽大年走一家这样回答,又走了几家还是这样回答,走到车站广场最后一家,营业员告诉他,店里前些天住过一位姓黑的乡下姑娘,可昨天身上钱不够退房了,不知道是换了旅店还是坐火车回老家了。后来营业员提供了一个线索:街头有个爆米花老汉,他俩爱凑在一起唠嗑,没准能知道黑姓女人的下落。
  忽大年急忙钻进小巷寻找老汉,终于听见前边爆米花的轰响,疾步过去见老汉把一杯大米倒进爆锅,架到炭火炉上,一手拉风箱,一手转锅,约莫七八分钟,老汉麻利地将锅口塞进麻袋,只听咚的一声爆响,一杯大米变成了一脸盆爆米花。牛二栏焦急地想上前询问,忽大年示意他去旁边粮店买了半斤玉米,这才跟老汉拉开话匣。老汉见多识广警觉地问:你们找黑妞儿干啥?忽大年坦言:我们以前是一个村的,她留了话住在车站旁边的小旅店,可挨家问了也没找到。老汉把忽大年瞄了一眼嘟囔:爆一锅玉米花五分钱,加二分可以放点糖精。等爆好玉米花,牛二栏把外衣脱了捏住袖口倒进去,老汉这才略为迟疑地告诉他,黑妞儿跟他也是山东老乡,现在东风旅店给客人洗衣服,管吃管住,一天还能挣两毛钱。
  洗一天衣服,才挣两毛钱?
  两毛钱不少了,这还是看了我的面子。
  忽大年顾不上细问,拉起牛二栏直奔东风旅店。这家旅店在背街尽头,门脸不大,小院狭长,紧依一栋灰砖的两层小楼,洗漱人把楼下一排水龙头挤得严严实实。这时,黑妞儿正在楼上敲门收取脏衣服,有个壮汉光着膀子把一条裤子递出来,流里流气地说:这条裤子尽是我的东西,你洗净了,我给你加两分钱,咋个样?楼下洗漱人哗的一声笑了,壮汉一看招来人注意,得寸进尺,手指裤裆说:你要是愿意给我洗洗,我再给你加两毛。黑妞儿一定气坏了,怒火中起,扬手一掌,正打在壮汉脖梗上,壮汉一个趔趄倒进门里,楼板震得咚地一响,楼下人惊得哇哇直叫,一个土气女人竟有这般功夫,都踮起脚朝楼上张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