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的顺溜,竟已成了一条老狗。我知道这是事实,但我常常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因为,在我脑海中,依然活动着那只小小的,刚刚断奶的,路都还走不稳的它。顺溜的名字算是我取的,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我取的,应该说,是一家三口思维碰撞的结果。在我看来,不管是一只动物还是一株植物,一旦有人给它赋予一个名字,身价一准会有所攀升。
小区里的流浪猫,已经喂了大半年了,喂得越久越发现,对有名字的流浪猫和没名字的流浪猫,作为喂养者的我,心态往往会大不同。有一只小小的流浪猫,就是后来我取名为“哼哼”的那位,在我没有给它取名前,虽也喂,但并不怎么上心,那时候,我的整个心思,都在一只名叫“小黑”的流浪猫身上,哼哼,只是捎带着喂喂而已。后来喂的时间长了,渐渐觉出它的可爱,就为它取名哼哼,然后,彼此开启了一段美好征程。如果,没有可恶的病毒,我也就不会发烧躺倒,那么可能,哼哼现在,也还能快乐地继续哼哼,可是,病毒来了,我自顾不暇了,然后,我心心念念的哼哼,就再也找不着了。有次喂流浪猫,碰见小区一爱猫者,随意聊起,她说以前她也常喂流浪猫,直到,她眼睁睁看到,她常喂着的一只流浪猫因病悲惨死去,她说那只猫咪的离去让她很受打击,并为此难过了很久,之后,她就不再喂流浪猫了,因为无法忍受这样的生离死别。跟她相比,我的幸运是,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哼哼遭遇不幸,所以我愿意设想,它可能是去了更好的地方吧。一切皆有可能。在悲观和乐观之间,我努力让自己选择后者。春节女儿回家,带她一起去喂猫,两只并不熟悉的猫,被女儿给命了名,两只猫都是长毛母猫,一只纯白,一只黄白相间,女儿给它们一个取名“白可爱”,一个取名“黄漂亮”,自此,在我心里,它们就变得与众不同。白可爱和黄漂亮性格都挺温柔,两者相比,黄漂亮胆子更壮也更厉害一些,每次给猫儿们喂猫条,不管周遭有多少只猫,三分之二都会进到黄漂亮的肠胃。
小区有个花坛,冬天来了,花坛里猫的数量会少一些;春天来了,花坛里猫的数量会多许多。常年在此坚若磐石般驻扎的,是白可爱和黄漂亮,可以说,这里是它们俩不变的根据地。这处花坛,也是我风雨无阻常常前去的场所。春天后,花坛里的猫增加了许多,其中有只短毛白猫,每次见到我,都要在我身上使劲蹭,所以我叫它自来熟。还有一只,也是短毛,白色,是只小猫,我很怀疑是那只我叫它自来熟的白色短毛猫的孩子,跟其他几只猫比,它显然还小,所以我叫它小不点。另有一只,是斑点猫,不是很怕人,但也不像黄漂亮和自来熟那般黏人,我管它叫大斑点,因为还有一只跟它花色相似的小斑点,偶尔也会出现在这里。另有一只,也是长毛,花色斑驳,特别警惕,防范心极强。最初见时,每次都至少要跟人保持三五米的距离,稍微离它近点,就朝人发出凶恶的呲呲声,实际上,它极其胆小,每次喂粮时都准会将身子趔开,等人走开后,它才返身去吃。不像其他几只,每次都拥着挤着来到我的跟前,唯恐让自己吃得比别个晚。我给这只警惕性极高的猫取名“胆小鬼”。跟其他几只猫相比,见到它的次数略少。我猜,每次不饿到前心贴后背,它大概是不会出来讨吃的吧!所以每次给它喂的时候,我都会稍稍偏心,给它多放一些。它吃东西速度极慢,跟其他几只猫尤其是黄漂亮相比,瘦得可怜。跟胆小鬼认识已经有段日子了,肉眼可见的变化是,它虽依然警惕,依然跟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显然,比以前好了太多。每次见到我,也会像其他猫一样用叫声表示欢迎,也会摆出往跟前凑的姿势和动作。
时间,是最好的建立信任的前提,不管是人跟人,还是人跟动物。还有一只黄白相间的短毛猫,也曾来过这里,可惜,大概是被其他猫排挤得太厉害,也大概是不为我所知的其他原因,最终没能在此安居。如果再见到,我该叫它什么呢?无名或无姓,对人而言是种悲催,阿Q、孔乙己,都属此类。其实,又何止是人呢?对动物和植物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啊。当你为你常喂的流浪猫取了名字后,似乎,你跟它立刻变得熟稔。这些有了名字的动物,也就在无形之中,成了你生活,甚至是你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顺溜,虽然它已经有十多年不在我身边生活,但我始终牢牢地将它记着,当然,更让我感动的,是它,那个我仅仅喂养了八个月的小狗,从来也都没将我忘却。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给它们一个名字,一定是众多方式中的一种。名可名,不必在意是否永恒!何况,关于永恒,谁又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