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城,叫有莘。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名字了,可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他。
喜欢在有莘的怀里看着太阳渐渐西下,老屋后院里的槐树用影子作画,在这令人眷恋的土地上,百无聊赖地看蚂蚁搬家,听麻雀们闲言碎语地在电线上闲谝,然后我路过所有田地,玉蜀黍们各个探着头向我问好,我开始思索梭罗所说的“永恒的正义”究竟是什么,怎么样伸张那永恒的正义,让原汁原味的黑果来一场乡村城市的旅行。
我和有莘交往的十几年间,也有着“打不破的和谐”,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不谋而合与心照不宣那样的默契,身心俱适。我忽然想到了沟堰边的酸枣,或许这也是生态与有莘所写故事的产物吧。
夏天的风吹得我心痒。
在我的印象里,有莘的城区好像只有巴掌大点,我们都在这个巴掌以外的地方生活。不能尽兴地吃到雪糕冰棒,快乐就成了独特的消暑方式,于是乎一群孩子就冲着山沟里的酸枣树去了。在那样热的天里,太阳刺得我们睁不开眼,可我们说什么也不愿回家,就为了那一口酸枣,就为了那一口又不解渴又不值钱的酸枣。
我们也会兴冲冲地拿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家,把最大最好的留给家里人,那果子青红相间,在一众酸枣里脱颖而出,可孩子们也只愿意自我想象一下它的味道,因为要想让它更甜,不是放进自己嘴里,而是喂进所爱人的嘴里。
在暖呼呼的黄昏时分,偶尔也会下起一阵暴雨,我们也不躲雨,只是在雨里狂奔,想象着几亿年前的雨是不是也是这样下着,海水和雨水是不是同一种颜色。
我们不站在屋檐下,不蜷着身子跑步,我们只是笑着,在那样的雨里狂奔,在那样肆无忌惮的雨里随着雨落下的节奏肆无忌惮。唱歌,歌声隐匿,是为自然而歌;跳舞,所有雨都是观众,还有每个树枝摇摆的幅度像是欢呼;呼喊,是一个人的狂欢。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包容。故乡的夕阳哪怕是雨后走个过场也好看。
其实我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生活的,哪里的风景都能相应地为我而发光。雨后的夕阳洒了一片金黄,柳树叶像喝醉了似的。我躲在柳条后面,藏着,又好像是要和她相融一起共舞,各种思绪在有莘的土地上漫游并思考着怎么开始下一段故事,我的身体感受着微妙的牵动,我不受控制地舞了起来,我和大自然再次被联系起来。
一场雨,让我也醉了,却又好像从来没那样清醒,权当是我醉过头了吧。
我在水洼里看到天空变成了罗纹状,看到鸟儿飞着好像游泳,突然感觉,诗不是字词,是此间。
山谷间,连野鸡好像也有密语,悠长的回响把话说给了在场的每一位,能听懂的却只有它们自己,在晴空万里的天气里,在夏季,在每一次与自然的对视里,在有莘的怀抱里。
我坐在沟堰边,看着日落,听着姐姐跟我说云和落日今天好会讲故事,你看,像不像一个拿着长枪的将军?将军骑着马,拿着长枪,就在那个我碰不到的山头,慢慢地,太阳下山了,将军可能去了另外一个战场,我还是呆呆地坐在沟堰边,安静地听着河流声,却从来没见过那条河长什么样子,又或许本身就没有那条河,只是耳朵草率地给了一个答案给我。
在大地和天际之间,有莘和自然有着它们自己的秘密,我试图去猜,去问,却又没那么想知道答案。
有莘的每一个夏天都是那样相似,没有太大变化,或许,就是为了不让归乡的人感到陌生吧,让游子与自然亲近,归来时仍是告别时的夏,也算是自然的恩赐。
那些写风景的诗人,或许不会有一首诗是写给有莘的,而我却着迷于叙述和他的每一个故事,讲讲朱鹮孤僻而沉静地在湿地上散步,讲讲自然保护区里芦苇遍地,还有 在湖中游弋……
有莘的风一直吹,恰如我们这像河流一样的生命,流过别人的脚下,流过不变的山,又化为一场雨一朵云一场雾,也指不定是我们没流出眼角的那滴泪,在这无尽的自然里,永恒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