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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3年04月28日
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长安》(连载3)
○ 阿莹
  然而,这么严密的保安措施,还会发生总指挥被袭的尴尬,这让那些穿着花格衬衣的苏联人怒吼起来,这样低劣的安保环境,怎么保障工程顺利完成?这些人对工程的苛刻令人烦恼,动不动就会坐着轰轰喘气的吉普钻进工地嚷叫,尽管谁也听不懂,却总有些人要停下手中的忙碌竖起耳朵。
  不过他们的发火总会中断,总要歪着脑袋瞅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裙的姑娘说话,似乎在漂亮女人面前,哪个国家的男人都会变得和颜悦色。那位姑娘魔力般的小手一摆,专家的嘴就停止了斥责,脆脆的清泉声叮咚叮咚,就把专家的话翻译出来。但等专家的吉普车进城去了,这里便会召开这样那样的会议讨论落实。过上几天花格衬衣们又转回来,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好多人半真半假地说,八号工程能够顺利竣工,蓝裙姑娘立下了不朽功勋。有人把这话嬉笑着告诉了小翻译,好像姑娘也是这样认为,一对酒窝马上浮出来,两根麻花辫左摇右摆,脚下也腾云驾雾般飘浮起来了。
  我说月月啊,你就不能谦虚一点吗?忽大年每每听到这些话,必会这样扭头狠刺一句,让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顿生无趣:这个工程可是国家项目,最大的功臣是北京,你们凭什么在这儿评功论赏,小心我把你们都挂到二梁上晒太阳。蓝裙姑娘好像对总指挥不那么礼貌,总会下巴朝上一顶说:啥叫二梁啊?挂到二梁上晒太阳有啥不好啊?总指挥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了:你要不信,挂你两天试试?姑娘只好噘嘴摆裙走了,边走还边嘟囔:咋就不能让人高兴一会儿呢?
  是啊,那位姑娘能说几句苏联话就功劳不朽了,那些吃睡在工地的干活人该怎么算呢?噢,噢,该不是那些对忽小月垂涎欲滴的毛头小子们看见心爱的姑娘惨遭训斥,就乘着夜色报复了总指挥?可是……可是没见小翻译跟哪个小伙子眉来眼去,那些暗恋她的人吃了豹子胆,敢对总指挥偷下黑手,不怕被首长身边的警卫员一枪崩了?
  是啊,哪个暗恋者愿为甜蜜的幻想去冒生命危险呢?他后悔没把那个警卫员叫来,可以仔细模拟一下昨晚的惊险。其实总指挥也太显眼了,尽管没戴领章帽徽,可一看就是个大官,那身黄呢军装板板正正,连胳肘窝都没褶皱,四个带盖衣兜总塞着机密,平时他喜欢窝在寺院厢房里,就像一只饿急了的猎犬,总是焦躁地围着桌子转来转去。一到日暮时分,又会看见黄军装围着寺庙转圈,而且,他从不让警卫跟屁虫似的贴近自己,好几次小伙子都被臭骂回去了:我在自己工地上,就像在自己的阵地上,还怕有人跑来谋害我?确凿,伴随着总指挥的脚步,绝密工程终于完成了厂房建设,顶天立地矗立到古城东郊了,三天后就会响起庆祝竣工的鞭炮了。
  可是,那个警卫员昨晚像做了一场噩梦,工地上昏黄的灯泡刚刚放亮,总指挥吃过夹着猪油辣子的馒头,迈着工地人熟悉的脚步,走过万寿寺咚咚响,走到石料堆也是咚咚响,好像整个工地都陷入了昂扬的节奏里……但是,走进刚刚卸了脚手架的崭新厂房,木料堆里蓦地闪出一道黑影,似乎只晃荡了一下,总指挥头顶军帽就飞出了一道弧线,军装便噗地滑落到了地上……两个黑影眼看着并到了一起,似乎只僵持了一秒钟,总指挥便像一根木桩般倒下了。
  等警卫员呼啸着冲过去,黑影已消失在灰霭里了,只见总指挥仰面倒地,直挺挺的,口眼紧闭,竟然像被施了魔法昏厥过去了。
  这就奇怪了,如果是台湾派遣来的特务袭击,为什么放倒了没舍得补上一枪?如果有仇人寻衅报复,为什么没有跟上去捅一个血窟窿?灰蒙蒙的夜色可以遮挡人的眉眼,也可以淹没一切罪恶,实在难以判断这神鬼不觉的袭击,咋这么温良恭俭让呢?
  绝密工程上的人立刻陷入了焦虑,这个划时代的项目就要举行典礼了,卸下的脚手架已经搭成了主席台,看上去比乡下戏台要盛大许多,只是没有出将入相的台口。可在这个揪心揪肺的时刻,工程总指挥却突然遇袭倒下了,现在谁来主持这个已经启动的典礼?谁又知晓他想邀请上头哪些嘉宾呢?
  这下子八号工地上的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哄然乱套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