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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4月14日
奇崛的玉磬 ——读玉磬诗集《一席湖山》
○ 周游


  认识玉磬(王玉清)是1989年初夏。偶翻《诗歌报》,看到他在上面发表了两首诗(《夏日黄昏》《囚徒》),因为作品下面标明作者住址,我便顺便拜访了他。虽为初见,却像老熟人似的,十分投缘。不过,那天谈了什么,现在是记不得了,但有一个印象:这小子是实诚人!
  玉磬总是从目力所及的人事物中“抽象”出来诗意。所以,他写风物,写人物,也写心情,总是追求诗意内涵,通过自己的措辞远离现实,企及诗意的幻象之海。《一席湖山》(新华出版社2022年12月出版)是玉磬呕心沥血之作。作者所咏湖山都是家乡的。湖是高邮湖,“曾有老蚌生珠于湖底/熠熠珠光,照亮士子前额/辉映到地方志里”(《咏高邮湖》);山是神居山,自然曾有神仙居住,玉磬流连于此绝不是因“悟空寺东南/五百年树龄的白果树上/真有几百条不知谁系上的红绸带/仿佛日夜向神仙招手”,而是“出了这个圩口/就望见夕阳中父亲的山了”“前人踩出的草径/父辈们已经走过去了”(《让我们内心柔软的山》)。还有那“豆,亮出成熟的圆体/不做淑女”(《豆》)。不过,这豆不是红豆,竟是黄豆!
  我和玉磬来自乡村,都生活在里下河,“里下河深黑的河底/一定有决定我们基因的东西”(《回到里下河》)。我喜欢读他的诗作,也常去他家乡游玩,可我无法理解他的“乡愁”,尤其《数亩圆塘》 ——
  只剩数亩深而厚的淤泥
  而已
  老家屋后的这个大盆子里
  世代泼出的女儿水
  漾出了一层铜绿
  而那被夏季风阴干的
  老柳裸根,活下来没有
  —— 常常在午夜,我的心舞蹈于
  玻璃渣一般细碎的粼波

  诚如著名诗评家叶橹先生所言:“从回忆到现实乃至玄想,他的农村意象都不甚美妙。这正是他诚实地面对历史和现实的一种姿态。”(叶橹《怪异的诗思》)
  《一席湖山》凸显了玉磬对意象选取的独特性,在看似相悖的生活常识中寻找表达情感的载体,“湖”与“博爱”、“山”与“死亡”,虽有古典的意境,但已超越了意象本身的艺术感染力,可视、可触、可感,却又朦朦胧胧。象征与隐喻几乎贯穿于玉磬所有的诗歌创作中,以具体、繁复、隐晦的意象表达个人微妙的内心,强调表现个人在某一瞬间的感受。如果把语言像人的性格一样分为冷静与炽热两类,玉磬的语言是冷静的,而传达的情感是炽热的,譬如《墓园守护者的话》 ——
  与墓园碑石不同,
  他滋溜滋溜呼吸着
  新鲜空气!

  杂草长满山野。
  踏遍山中小径,
  他偶尔也说笑两句——

  “人生在世,哪一个不是蹦得
  像只猴子!可就是没几个,夜里睡觉,
  跟骨灰一样踏实!”

  玉磬善于运用抽象与具象、错觉与通感、跳跃与空白,我们不必企图找到什么破译或解读的方式。譬如《果树不可能轻松》,就是超经验地引发作者神秘的纯粹个人化的情感,融入了人本主义的理念性质而又超越了这种理性,具有极强的暗示能量。我们不难理解“果实倍加珍惜/在枝头受到的信赖/倍加惶恐枝头之外的非议、夹攻”。读完这首诗作,我真难以分解人与果树了。玉磬常用十分幽深而优美的语言暗示真实的心灵状态,此诗看似平淡,其中隐藏多少曲折!阅读这样的诗作,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感悟发现了,至于诗所表现的现实背景和意义,只有进入意境,才能探幽发微,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玉磬几乎没有生活在别处,一直扎根在“里下河”,一直徘徊在“湖山之间”,时而“一头栽进湖中”,时而“一屁股赖在山间”。玉磬很有自知之明:“如此执念于湖山与人道,恐怕神仙都不胜其烦了。”(《一席湖山·后记》)他曾自比“一只蚂蚁”,遇人不淑,饱受欺压,只能惯于“自我疗伤”,骨子里纠结于“针尖大的事”,“是颜面被碰破,纯属无意”?不过,这只“蚂蚁”偶尔也“论起理来/大张着嘴/比脸还要大些/沙哑着嗓音叫喊”,表示自己的不满与愤怒,而“蚂蚁们还是各忙各的”。这首《针尖大的事?》是作者洞察社会现实后的言说,也表现了对现实的软弱的对抗。可以说,对生命价值的思考和追询,使得玉磬的诗作充满思辨性。
  我不是诗人,更不是诗评家,以上文字纯属酒后随笔。不过,诗歌就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白居易《琵琶行》)的女神充满了诱惑,我想玉磬是体验到了这种吸引力的。在他不辍的写作中,我总是充满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