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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3年03月08日
年 酒
○ 黎盛勇
  父亲曾经满心欢喜地说,在我们的春节家宴上,各人喝酒的表现,那简直就是一台戏!
  大哥,酒量大,性子刚直,喝酒从不知道耍滑。用他的话叫“艺高人胆大”!来者不拒,从未见他中途离席,他的角色总是一直顶到终场的!喝酒的政策由你定,你说喝多少,他就喝多少!反过来,他说喝多少,那你也得如数奉陪。到后来,他喝得说话吐字都含混不清了,你邀他喝,他也绝不肯认半个字的输!这时候,你要说:“你不能喝了。”让他免喝了这杯,他就偏不领你的情,出口还不饶人。大姐夫,是军人出身,可又是军人里的文人!喝酒有硬功,劝酒的话,幽默风趣,常常叫人忍俊不禁。他酒杯端起,嘴唇接触到杯边的那一刻,会发出“吱儿”的一声脆响!那是他喝酒惯亮剑的虎威!是一种给别有用心人的震慑,是有意出招的下马威。多少年来,我就没见他晕过醉过。二姐夫,人谦逊,说话绵里藏针。自知酒量不如人,也从不挑衅别人。无论对老对少,他总是毕恭毕敬,态度和蔼。好话不怕多说,不怕你讽刺,不吃你激将。不管你云里雾里,山环水绕,但具体到酒,他是绝不肯也不会多喝一滴的!三姐夫,软硬功力都足够强大,海量,善劝,讲技巧。他上席,先找那能垫底的菜吃。知道他底细的,此时会及时奉上,或者亲友团派员顺来半碗主食,他一般是半推半就。之后,劝酒的题目,层出不穷。有他在场,仿佛酒菜就格外香,席间就热闹,筵席就会再加菜,某个好菜回锅加热,闹酒的时间就无限地延长。二哥酒量原本不小的,后来身体有点不适,酒喝得谨慎些了。无奈豪气在胸,常常按捺不住,眼热那热闹的氛围。在酒席上,挑战、监督别人的话不肯少说,结果总是引火烧身的。为此,没少获得嫂子的白眼。妹夫喝酒,慷慨激昂,万里长城永不倒。爱下先手棋,先干为敬。有他在场,你想少喝酒,那是一百个不容易。我是酒量欠佳,不惹是生非,欣赏观战,乐在其中。
  我爱酒而不贪杯。我最初关于酒文化的点滴知识,是父亲灌输的。那个时候,平日所能见的酒,只有我们陕西老牌子“西凤酒”,祖母绿的玻璃瓶,大红底、反白飞翔的凤凰标贴。父亲说,那是一种“大麯酒”。爱酒的家父,因为早年患有胃病,喝得不多。一般在席间,为烘托气氛,猜枚、划拳,他都热心提倡,且属于手法灵巧多变的高手。席上,父亲总是笑眯眯观战,他欣赏善于斗酒、里外直率的大姐夫;欣赏劝酒花样翻新的三姐夫;欣赏不惧挑战、意气用事的妹夫。对不服输的大哥没有发表过意见。而他自己喝酒,也就意思意思上三两杯罢了。据他说,他小的时候就喝酒,那时候家里开有酿酒作坊。一次,他背着大人喝下最早蒸馏出来的“冷气酒”。他说,那种酒很香,很好喝。不知不觉中就醉了,那一醉,他睡了两天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