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润物无声。清早打开门,空气里早已浸透了翠绿的、湿润的、清香的气息。
春雨淅沥、绵密,是涂鸦的好手。无风的时候,它躲在闲游的云朵里;风儿紧了,劲了,它就汇聚成浓浓的一团,慢慢洇染了四周的天空。漫长的塬坡焦黄寂寥,它抽出晶亮的丝线,绣一片萌芽的草尖;桃树杏树枝干如铁,它就点缀上探头探脑的叶卵花苞;孩童们四处奔跑,神情迷茫,它就在柳丝上拂动鹅黄,让柳笛哇哇吹响。细雨沾衣,烟笼村舍。看似静谧的世界里,虽然隔了一层厚土,它却催醒了沉睡的蚯蚓。天涯远隔,它还能唤回呢喃的紫燕。一场雨,就这样活泛了天和地。
雨后的清晨,我独行阡陌。初春的朝阳暖暖地洒下光芒,脚下的小草挂满了晶亮的露珠。它们虽然尚未褪尽干黄,但新发的芽尖,已然呈现惹眼的新绿。更令人惊奇的是,草丛里竟然闪烁着无数美丽的小花。这些花,有红的,有白的,有粉的,有紫的……它们的生长无拘无束,不循章法,大不如榆钱,小不及米黍,但你牵着我,我偕着你,抱团连簇,熙熙攘攘,竟然连缀成了花的世界。
野草闲花无姓名,疎篱幽迳渐敷荣。这些迷人的野花,有些我叫不出名字,但秦地关中地区常见的酢浆草、珍珠莲、婆婆纳、荠荠菜、蒲公英等,我还是熟悉的。
少年时,挎篮给猪羊打饲草,它们可都是我朝夕相见的朋友。酢浆草茎细若丝,复叶似掌,对土壤适应性较强,我家后院的韭菜地边角,总有它开满黄花的身影。有年朋友的父亲突患结石,疗养期间,常来采集煎服,竟多年未曾复发。
珍珠莲也叫宝盖草,它的小花颜色紫红或粉红,毛茸茸的。一朵花宛若一节小彩棒,五六朵簇拥着挂在枝头上,看起来就是一团锦。一层一层叠起来,那简直就是玲玲珑珑的珍珠塔。
婆婆纳的枝叶最繁茂,你前面锄它后面生。隔天你去田垄里看,它又连篇累牍地铺在了一起。你发狠一脚踩上去,却像走上了厚厚的缀满了小花的绿地毯。这花就这么厚道,你张牙舞爪,它温柔以待,竟让人显出了小气和拘谨。气消了坐下来,再看它精灵般的小花朵,有淡紫,有天蓝,还有粉色或白色的,四瓣围成一个小脸盘。无雨的日子里,一朵朵向阳开,酒窝里掬满了春风和暖意。
花朵最小的是荠菜,素白淡雅,随和质朴。早春时节,它可是乡村母亲和妻子案板上的尤物。它成就了巧妇的美名,巧妇也让它亲近了生活。魔性开花的当属蒲公英,叶柄紫红,金黄的花心装着太阳,及至夏日,就幻化成一团团毛茸茸的小球。有风吹来,蒲公英轻轻升起,带着希冀,怀抱梦想,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开花,落在哪里,哪里就是童话的世界。
小草花是卑微的,无法与牡丹、芍药、菊花等相提并论。然而春来了,还是会不负天时,开出微笑的花朵。看着漫无边际的小花,我想起了同事笔下记录的一群家属协管员,她们活跃在我们偌大的矿区,虽然不是奋战在一线的主力,却用关爱、奉献、责任守护着安全,温暖着人心。她们开展日常地面巡查,现场制止纠违,开展安全知识宣传,组织安全慰问演出,重要节点节日,还会为矿工们送热饮、送叮嘱、缝补衣服。这样平凡的女人,就是我们时常称赞的女人花。虽然素淡,却同样质朴美丽。
春日美好,人生短暂。既然不能像奇葩一样闪亮绚丽,那就像小草花一样恬淡开放。做好了自己,也就装点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