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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3年02月13日
龙首文苑
喜鹊夫妇
○ 胡香
  在苇河,再没有喜鹊像黄崖谷的小喜小鹊夫妇俩了。刚住到黄崖谷时,没有留意到别的,每天清晨站在窗前,看满院子极好看的长尾山雀,不敢开门,怕惊飞它们。白天无事时,爱坐在院子里,看元宝和羲和像两只小兔子一样自由地奔跑和玩耍。它们的蓝色小食盒就放在院子里,随时都装满小粒狗粮。和小喜小鹊的相识就是从它们坚持不懈地来偷狗粮开始的。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喜鹊天天都来吃狗粮,天天都在院子里,也不太怕我、元宝和羲和,便在柴棚下面的圆桌上放了一只搪瓷盘子,每天早晨喂元宝、羲和时,也会在盘子里放上狗粮。圆桌高,元宝、羲和够不着。很快的,喜鹊就习惯了每天早晨去那里吃食。只要我往那里放吃的,都没看清它们从哪里飞了下来,当着我的面就一连叼许多口飞走了,隔会儿又来叼,直到将盘子叼空。有时放得晚一些,它俩就站在柴棚或树枝上等在那里。从那时起,直到两年多以后离开的那天,我每天都像喂养元宝、羲和一样喂养这两只喜鹊,从未间断。它们也和元宝、羲和一样,与我朝夕相伴,感觉像家人一样亲切。
  渐渐地,我认得了它俩,能够将它们和其他喜鹊区分开,知道它们是夫妻,只是不能区分雌雄,就笼统地叫它们小喜小鹊。第一年,我来时它们已经筑好了窝巢,就在石阶下面那棵很高的桐树上。第二年,我看着它们将窝巢垒在院子里高高的老杏树上(山里的树木都长得又密又高)。第三年,仿佛知道我会离开似的,它们将新窝垒到离我的院子较远一些的树上去了。如此,我知道“鹊巢鸠占”只是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喜鹊每年都会筑垒新窝,旧窝丢弃掉以后,我也没见有别的什么鸟住进去。
  喜鹊搭窝差不多从冬天就开始了,不慌不忙,每天都会捡一些树枝,每次只能叼一枝,有时树枝比它的身体还长一点,窝又总是垒在最高的树杈位置,所以,常常从地上捡了树枝,中途要曲折地在别的树枝上停歇两次,才能到新窝那里。
  因为它们的窝很高,我看不到它们是怎么垒窝的,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哺育小喜鹊,只是在小喜鹊离窝时,会有几天院子里一下多出好几只小喜鹊,然后它们就飞走了,再没有回来。始终在的,只有小喜小鹊夫妇俩。
  我从没有见过像小喜小鹊这样与人格外亲近的鸟。只要我不走太远,每天从清早一起床直到傍晚,无论我是在院子里、菜园子里、竹林里或山坡上活动、做事,它们都像元宝、羲和一样不离我左右,或在近前的树枝上停留、飞动,或在地上觅食。我翻地时,它们就在我新翻的地里捡虫子吃。如果有哪一天长时间没有看见它们,还会感觉像少了什么似的,有些不适应。但它们终究不是元宝、羲和,不能去找它们,只能浮想联翩地猜测它们做什么去了。
  喜鹊的叫声不是很好听,每天叽叽喳喳、吱吱嘎嘎很爱说话的样子,听多了,也觉得可爱,尤其它们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时,发声挺特别的,学不来。
  我爱和喜鹊说话,我们彼此可能都听不懂对方说什么,那就相对着各说各的好了。有一次,我站在棚子下面,不知道是小喜还是小鹊面对我站在横木上,一顿猛说,说完了还伸一下头,然后歪着头看着我,那神情像是很急切地问“明白了?”我当然不明白,笑得不行,它又说,像极了一个自顾自讲解高深学问的小老师,讲完了,还总要看着你,用眼神问“懂了?”我总是不懂,它也讲累了,就不再说话,转过头去,望着别处,不看我了。
  喜鹊会藏吃的。每天喂它们,我有些好奇,每次无论放多少吃食,它们都能很快叼完。有几天,我只要看见盘子空了,就继续放,它们又很快叼完,我又放,想来它们一次也吃不了那么多。后来我就留意到,它们叼了吃食就飞走,然后分别藏到许多地方:坍塌了的旧房屋顶上,山坡上,竹林里,树杈树洞里……想来它们也不一定都能记得住它们那么多处的“粮仓”吧?我就异想天开地猜测,它们并不都是为自己储藏的,而是将余粮四下里布施给山林里其他鸟吃的。这么猜并非全无道理。
  我的小喜小鹊背羽是银蓝色的,近看,很美。我很感谢它们不怕我,与我朝夕与共、如影随形地相处了那么久。虽然常常它们离我极近地呆着或走来走去,就在脚旁手边,有时还面对面地说话,但我从未尝试伸手去抓它们。我凭直觉相信鸟兽的灵性一点不亚于人的第六感,它们完全感觉得到你对它有没有威胁,是否值得信赖。它们虽然近人,但也极警觉,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不会轻易让人碰触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