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的两首诗歌《隔离》与《江居》基于时下的疫情热点,以隔离生活和江居生活为题材,书写角度新颖独特,语言充斥着节奏感和张力。作为疫情下孤独的审视者和冷静的思考者,他以诗人敏锐的目光洞悉着平凡生活里的一切,写出了自己对疫情期间隔离生活和江居生活的所思和所感,透视对生命、空间、死亡和自我的思考。
一、思考生命的“隔离人”
《隔离》七首作者写了“疫区之夜”“异类”“在这里”“说犬子”“蚊子的叫声”“解除隔离”“回到工作室”七小节诗。笔者认为,这七小节诗总体基调很悲伤,作者的孤独之感渗透在字里行间,韩东先生冷静地思考着生命、死亡和自我。但是悲观中也透露着希望,表现了诗人之愿,但愿疫情早日结束,人间花好月圆。
疫区之夜——黑暗和寂静笼罩着茫茫大地,作者尚处在隔离期,站在室内望向室外,一只孤独的狗映入了作者眼帘。围墙外形单影只的狗与围墙内孤独的人不能互相结伴,只能各自独处。独处必定孤单,但独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在笔者看来,作者接受和忍受孤独的同时又享受着孤独,他可以说是“非自愿独处”和“自愿独处”的中间者。一方面,作者的独处是由于疫情因而处于非自愿的独处空间里,另一方面作者又积极地享受这份时光,简单地和自己待在一起。
在这里——在酒店客房处于隔离期的作者,时间在他的主观意识中,变慢或者变快,变得黏稠或者被稀释,甚至变暗。作者将时间这一无形的东西以形象化的词语呈现在读者面前,让读者体味到了疫情期间那段难熬又漫长的隔离期。在康德所标榜的“形式科学”中,“空间”作为“外形式”规化,整合万物在生命体心中的形式以便被直观;“时间”作为“内形式”将外物的空间规定进一步排列成“先后”或“同时”的序列,由此完成感性认知,并通过图示与想象进一步过渡到知性。在作者笔下,在酒店客房的隔离空间里,生存与死亡之间的隔阂只有一瞬间,灯光照耀着的灵堂给读者以视觉上的冲击,但令人欣慰的是没有另外的死者。
解除隔离——空间的隔离结束了,当人们从一种空间转移到另一种空间,会怀念原有的空间。莎士比亚曾把记忆比作陈年的、航海时用做干粮的饼干:精神越是干枯,记忆力就越是混乱。作者逃离了隔离区,从孤独的隔离区转入了群居者的生活,他开始想念那段时期的隔离生活,开始想象另一批处于隔离期的人们的灰头土脸的生活。仿佛他那段隔离的记忆与时间的窗口被重新打开,他开始追忆那段时光的影子,重新审视自我和他者。
二、平凡而冷峻的“江居者”
《江居》七首作者写了“洪水来了”“看晚霞”“隧道”“夕阳”“隧道里的猫”“过江隧道”“乌龟不是月亮”七小节诗。笔者认为,韩东先生从平凡生活中的场景入手,以作家敏锐的目光思考人与自然的冲突,思考生命和死亡,言说着自我的反抗意识,张扬着个体的生命体验。
看晚霞——唯美的意象里穿插着邪恶,善与恶的冲突被暴露得淋漓尽致,诗歌话语前后具有很大的反叛张力。人们对大自然生物惨烈而血腥的屠杀,让笔者看见了人类作为谋杀者的凶狠和无情。结合《隔离》七首中人类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时对死亡的恐惧,这里人们对大自然小生命的扼杀,让笔者看见了韩东语言的张力和对死亡、因果轮回的思考。
隧道——韩东笔下的隧道空间,并不是死寂的、固定的,这节小诗用隧道作为空间单位,作者在游走隧道的过程中产生了对生命的思考。作者不喜欢“江过我”的方式,体现了他强烈的讨厌生命个体被支配和被压迫的感觉,他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他甚至预想到“隧道漏了”的场景,但是漏的是沙而不是水,体现了韩东思想里的自我救赎意识,他强烈地渴望逃脱牢笼。
乌龟不是月亮——哲学系出身的诗人韩东,用抽象化的语言写出了生命与空间的交融。月亮盲目的光辉和乌龟闭锁的孔窍,月亮普照大地,是开放的空间,乌龟则是闭锁的。空间的对立展现的是韩东的反抗意识和断裂感。韩东所有的探索都是“一个独特的精神现象”,“乌龟不是月亮”这一小节诗仿佛将读者从民间一下子拉回了诗歌本身,让读者体会到了韩东的异端和反抗。
韩东先生选取了“隔离”和“江居”这两组特定的空间场域,打破了诗歌创作的写法壁垒,这两组诗形式上自由无定,语言形式多样化,让笔者体会到了他非凡的创造力和冷峻的批判力。诚然,他的诗歌离不开“民间”,在平凡的空间场域里书写了自我对外界的疏离、反叛、对抗和回归。在空间诗学特别流行的今天,韩东的诗歌仍具有颇大的研究价值和意义,他预示着一种可以期待的诗歌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