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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10月28日
褐红色的行走
○ 楚秀月
  当库车大峡谷的山峰以一片红云之姿展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瞬间就因视觉带来的强烈冲击而被彻底征服。这世上还有褐红色的山峰?我在心里自问,几乎要喊出声来,也原谅着自己的孤陋寡闻。或许,这就是旅行带给我的意义,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从此,自己的脑海里便刻上了不一样的烙印,而这些烙印,让自己成为独特的人。我让司机立马停车,我要下去拍照,我要去做那个追云的人。司机停下车笑了笑,然后嘱咐我,顺着脚下的路一直朝前走,就是景区大门,他把车停在那儿,和导游一起等我来拿景区门票。
  此刻,我与山门对视,我感觉到它身后群峰的呼吸。我始终相信,山是有生命的,只是,山的生命多变而坚韧,要比人类博大辽阔许多;有时,隐在山体深处的一次战栗之中;有时,又露在山体表层的缝隙里;有时沉默如石,有时又欢快似光,有时像一片树叶的轻落,有时又似涓涓细水的流淌。或者,它就是一捧土,被我们结结实实踩在脚下,只要我们安静下来,用心体会,一定能感知到它有力的心跳。
  而我们,就是一缕流动的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有限的时间里,投下自己一双眸子的凝望,踏上自己一双脚印的痕迹,赋予它成长的骄傲,此后,它生命的脉搏也会跟随我们一生一世。相互成就,是万物生灵繁衍不息的最高境界。
  我心里固执地认为,这处景区,并非像导游所说,是1999年一个牧羊人为寻避雨之处,误闯峡谷而偶然发现的。这里,一定是一位长情的男子特意寻找到的,为了和自己心爱的姑娘有个清静的约会之处,在某个炎炎夏日的午后,冒着暑热,他出了库车县城,一路向北,朝着巴音布鲁克的方向寻觅至62公里处,而此处褐红色的山峰一下就把他吸引住了,这颜色,多像男子血管里奔腾的血液啊。
  我慢慢走近大峡谷,山体千姿百态,而谷口那片开阔地如同一个巨大而神秘的漩涡,把我不由自主吸进峡谷深处。一股寒凉的风朝着谷口吹过来,掠起我脚下的沙土,也让从谷里流出的天山圣水的涓涓溪面泛起了微澜。时有扭曲断裂的褐红色崖壁,似劈头而来的波浪,却又瞬间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凝固住了般悬停在我面前。越往里走,越是阴凉,越是狭窄,越是蜿蜒曲折。不知不觉中,便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这高贵而灵动的山体,让我如此着迷。
  行至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石壁耸立,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挂满亿万年来风侵雨蚀的痕迹。而孔洞里,还有正缓缓融化的雪,泛着清亮的白,纯净而柔软。山体凹陷及缝隙处,也皆是皑皑白雪,正随着午后气温的升高冒出丝丝的水汽,在整个峡谷里弥漫开来。空气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纱般朦朦胧胧。脚下,有雪水滑沙而过。
  这雪水,年年不同,而山,亦如此。
  如果,我臆想中的故事是真实的,而有情人又能终成眷属的话,二十年已过去,这对相爱的人大致的情形是,孩子们已长大成人,正是两人携手迈入老年的时候。想至此,我开始赞叹坚守的爱情带来的最终幸福,也喟叹人类的渺小和生命的短暂。
  收回思绪,我的眼前出现了游客用石头堆叠的玛尼堆。小小的石块,被来到这里的人们赋予了美好的期望。我也不能免俗,走到右侧悬壁下,捡起一块落石,摆放在玛尼堆的最上端。希望这块石头能生出超自然的灵性,带给我好运。
  一只黑色的大鸟,扇动着有力的翅膀,顺着峰顶飞进了峡谷。它欢快清脆的叫声很快落在我身后的玛尼堆上。我回过头去,看见鸟儿正站在我刚刚放置的那块石头上。我双手合十,感念它如此迅速地就带给了我福运。它昂着头,朝着天空望去,只片刻工夫,便有一群鸟儿都飞进了峡谷——它们一定是听到了同类的召唤。它们在空中盘旋着,时不时落低身体,伸出自己饱经风雨而粗糙的双爪,寻找着可以栖息的所在。
  此刻,一缕阳光顺着山的缝隙照进来,我的目光中有了一些迷醉的色彩。轻轻靠上崖壁,丝丝凉意传入我的身体,我从午后的慵懒中清醒过来。我昂起头,仰望着高耸的山峰,伸出手,抚摸着厚重的山体。
  所有的奇迹,都需经过日积月累的努力。
  4个月之后,一个秋日的清晨,我穿行独库公路,行至此,知道了库车神秘大峡谷是独库公路其中的一段。如今,它也是国内十大最美峡谷之一。
  望着车窗外连绵不绝的褐红色山峰,我仿佛听见它成长的声音。这声音,是山的碰撞,是雨的浸泡,是风的侵袭,是阳光的照射,是雪水的融化……
  我知道,它一定认出了我,知道我曾来过;而我,在看见它的那一刻,心底也涌出好友重逢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