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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10月19日
地黄帖
○ 王祥夫
  我对毛地黄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因为毛地黄是我最早认识的植物,那时候我们家住在护城河的边上,用现在的话说应该是城乡接合部的那么个位置。小的时候,因为弟弟生病,家里人几乎都顾不上我这个比弟弟刚刚大出两岁的老三,所以我才得以整天能够在外边野,用母亲的话说就是野,“又野哪去了?”母亲会这么问我。小时候——我说的这个小时候大概是在我四五岁之间,我能记着的事就是从院子里出来往西边一直走,最终穿过那条白晃晃刺眼的马路,然后就站在了公园的花砖墙之外了,翻过那道砖砌的花墙,里边就是公园。公园的花砖墙下种满了玫瑰花,开花可真是香。今年八月我去云南,执意要拉上周华诚去看看云南用来做鲜花饼的玫瑰,结果发现那边的玫瑰没我们这边的香,颜色也没我们这边的紫,像是有点偏红,而在我的印象中玫瑰应该是紫颜色的才对,我住的那个小区现在就种了不少紫玫瑰,玫瑰花开的时候,我在窗里朝下看,总是能看到不少人在下边偷偷地摘花。玫瑰花可以用来做玫瑰卤,过端午吃的那个凉糕就离不开这个玫瑰卤,那可真是又香又甜。前几年踢足球的小说家陈鹏拉我们去昆明的“雪山书院”搞活动,会间我一个人从那个院子里出来,顺着那条街往北边走,过了那个小石桥——那小石桥可真是小,一米多宽两米多长,桥那边有好几个店都在卖刚出炉的鲜花饼。我是被那香气吸引过去的,一个人买了一盒鲜花饼,站在那里不挪地方一口气全吃完了,撑到晚饭都没吃。昆明的玫瑰鲜花饼可真是香,是天下第一。
  再说毛地黄,我最早是在院子东边的护城河里认识它的,那毛茸茸的喇叭状小紫花可太好看了。毛地黄不但叶子是毛茸茸的,花也是毛茸茸的,但我不知道它叫什么。我也没想起过要问一问家里大人,但年年春夏之际我总是最先看到毛地黄,看到它的喇叭状小紫花。直到后来大了,得到了一本插图本的《本草》,才知道它就是毛地黄。我对白石老人有个意见,他怎么就不画画毛地黄?毛地黄好像是宋画里边有,宋画是花鸟和山水的高峰期,你可以在宋画里边看到各种的花和昆虫。宋人是有情趣的,他们的心情可真是静,蝴蝶啊蚂蚱啊螳螂啊蜻蜓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有。他们整天在那里画画儿,才不管皇帝的事,他们的那个皇帝也天天忙着画画儿,也不做皇帝该做的事,所以那些蝴蝶蚂蚱到现在还都活在他们的画里。宋画里有蜀葵、知风草、海棠花、菊花、梅花、牡丹、石榴、莲蓬、枇杷、牵牛花、葡萄、木芙蓉,还有老大的长白菜和一点黑的白色蚕豆花。我翻看宋画,心里就有个期待,我听见自己说,会不会有毛地黄?会不会有毛地黄?我忽然听见自己“呀”了一声,直到现在,我还想查查有没有宋人没画过的花草。我认为宋代可真适合我这个人,只是我们无论谁都没那个本事,让自己穿越到自己喜欢的那个时代里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