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是个省,青岛是个市,青州是个县,青水是个镇。在我看来,这个秦巴深处的小镇,有着和青海、青岛、青州一样令人心驰神往的魅力。
我们此行前往的地方,是镇巴县青水镇丁木坝村,镇巴是深度贫困县,青水是深度贫困镇,丁木坝村是深度贫困村。
在抵达镇巴县城的当日,我们有幸听到省级非遗项目镇巴渔鼓传承人、年轻小伙靳佩兴演唱传统曲目《访宾朋》,很快就被他一边演唱、一边讲解所感染。从来山乡出山歌,仿佛是远山的呼唤,欢迎着来自远方的朋友,即便是不能完全听懂方言,也被渔鼓的神奇和歌者的热情所感染。小靳学医出身,现在干着餐饮。因自幼喜欢渔鼓,在老辈艺人的口传心授下,传承着这门传统艺术,小伙子的乡土情怀值得称道。
到了青水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中国最北的苗乡”。上到位于半山上的“雷家寨古苗居”洞穴遗址,原始场景,触目惊心。这是一段苗族先民拓荒史,据说清乾隆五十年,贵州遵义府苗民为躲避当时战乱,一路向北到了青水,无惧险要开山凿洞而居,一支苗裔的火种由此落地生根、绵延至今。新中国成立后,他们才从山上移居山下建房,告别穴居。脱贫攻坚后建成的苗民新村,又以浓郁的苗族风情和镇巴特色,成为一道独特的乡村旅游新景观。
最负盛名的拦门酒,在一众盛装苗妹的“高山流水”的劝酒中,一碗接一碗,如一脉潺潺的清溪,任是海量的汉子也招架不住,我们同行的几个在满桌欢笑中不得不狼狈到举手投降。长相甜美的小姐姐李小婷便是这群姑娘中的一位,青水就是她的家,她也是我们此行的导游。我们跟她开玩笑,为什么不到汉中、到西安找份工作,找个对象,不比在家门口挣钱少。小婷却说,留在这里,一是为了照顾年迈的爷爷,另外,就是觉得苗族文化也是青水的特色,留下来还是有事做的。她的梦想就是搞一个苗族歌舞团,让来青水的游客有更多的参与感。
从青水镇到丁木坝,往返其间,我们又先后去了夫妻树、神龙洞、白天河。夫妻树又被青水人称“灵蛇古树”,是一棵根部连体、云里分开的巴山松,树龄有四百五十余载。传说村中李氏夫妇,在山洪来袭时毅然推倒自家的房子疏洪,双双殒命,全村得救,由此幻化成这一株巴山松,常有灵蛇出没。神龙洞是一处溶洞,传说这里曾因大旱祈福而成。洞口修建有神龙吐水的造型,洞中山岩修炼成钟乳,石质纹理说是神龙内腹膨胀如棉也好,有如敦煌飞天舞动的衣袂飘飘、裙裾飘飘。白天河是夹在两山之间的一脉溪流,入之愈深,天日愈暗,仿佛阴阳割昏晓一般,恰恰是在两山之间的褶皱里,高崖出美瀑,古桥映溪流,让我们叹为观止。
但是要说最为真实而又隐秘的故事,要数丁木坝村的胡氏庄园。谁能想到在这里曾经有过一段历经数百年繁华最终荒芜的传奇?一处邻水的山道旁,我们登上坍圮的台阶,在前院的杂草中发现刻有“希圣堂”字样笔法清正的石碑,在后院看到依旧残留的石砌的山门,看到历经岁月风化的石雕,看到院墙的残垣断壁。虽然附着在土地上的庄园已荡然无存,但在其后山看到雄浑高大的家族墓碑之上,双勾真书详述庄园主人胡高学生前功业,令人暗自惊叹。这个祖籍湖北、为官经商的清代官吏人家,称得上钟鸣鼎食却携家小隐居深山,历经几代营造出超然物外的世外桃源。胡氏庄园的颓败,先是百年前的匪患,后又历经多次毁坏,留下耐人寻味的历史谜团。
有人终生寻找出山,就有人始终探寻入山,似乎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举虎旗”。“源于山、持于善”,是一句青水苗菇品牌的广告词。选择在此创业的年轻女子和黄梅戏名家吴琼同名同姓,她给她的公司和品牌取名“琼林农业”和“一品琼林”,颇有黄梅戏《女驸马》中“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的意思。这个从西安毕业的女大学生,同样没有留恋外面的世界、城市的繁华,选定了故乡镇巴的青水苗乡,毅然决然撑起小蘑菇的大产业。
青水之青,归来依旧。青之联想,余音绕梁犹如涟漪在水。青水是青衣、是青花、是青茶、是青柠,青水是那样的青涩,又泛着青红;青水是青山、是青鸟、是青蛙,是大山深处的鸟鸣与蛙鸣,是令人怀想又浮想联翩的一帘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