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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6版
发布日期:2022年09月21日
那家书报亭
○ 高涛
  那家书报亭在邮局门外一侧,十八年前我转业到现在单位时,那个书报亭就在那里。
  书报亭不大,三四米长,一两米宽。亭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沉稳寡言,衣着干净朴素,女的性情温和,好打扮。没生意时,两个人就有说有笑,大多时候都是女的在说,男的只静静地听,微微地笑。看起来和谐美好。
  报亭不大,大牌的文学杂志几乎都有。什么《小说选刊》《长篇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十月》《人民文学》《收获》《当代》《花城》《大家》《山花》《江南》……几乎都可以找见。周边好几处书报亭,数那家文学杂志最多了。因为去那家买过五本刊有我小说的《山花》杂志,也许是出于好奇,女主人问我为啥买几本同一期的杂志。我说,有用。她就试探着问,是不是这上面有你写的文章?我笑笑,算是答复。她惊讶地说,原来你是位作家啊!又凑近问哪一篇是你写的?我指了指杂志目录上我的名字。她立马改口叫我“高老师”,叫得我羞愧难当。
  后来再从那家书报亭前经过,女主人看见就笑着冲我点头。她居然拿我这个“泥人”当成“神仙”。
  我时常会去那家翻看文学杂志,有自己喜欢的作家的作品时,也买几本。每次付过书款,女主人都会找袋子把书装好再递给我。她大约也是爱书之人吧,还是出于对我这个“作家”的看重。在这种平淡中,日子如水,就那么淡淡流走了。他们的生意怎么样,我几乎从未问过,想必还过得去吧。
  某一天,看见女主人在书报亭前摆了一张活动床,上面是各色的颜色好看的丝巾。她问我要不要给媳妇买一条,说,便宜很,三十块钱一条。我笑着问,怎么还卖起了纱巾?我的潜意识中,书和纱巾几乎是玫瑰与土豆的关系。她轻叹一声说,没办法嘛。书越来越卖不动了。生意清淡得如可见人影的米汤,只好卖点别的。话语中,满是无奈。我的两个经营了十几年书籍的同学,一个去卖饮品,一个外出打工,这是没办法的事。
  报亭的境况并非个例,如今读书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西安在几年前,以整顿经营的名义,动用行政命令,一夜之间关停了所有的街头报亭,当时报界哗然,几家报纸纷纷抗争,连续专题报道,大有声讨之意。然而,数年过去了,再无下文,谁还再提?事情竟不了了之。时代的发展如江水破堤,怎么可能倒流?微信抖音登堂入室,霸占了人们的眼睛,也绑架了人们的阅读生活。
  后来再去,书报亭的书报果然少多了。几乎是原先的一少半。原来用来摆放书报的台面上摆起了面包、牛奶和饮料。
  淡淡的哀伤涌上心头,是因为那些消失的文学杂志,还是人类精神家园的荒芜?
  再后来,我好些日子都没敢去那里。人常说“近乡情怯”,而我则是“近书情怯”。
  我担心的事情到底发生了。
  时隔不久,那家书报亭彻头彻尾沦落成“馋嘴食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