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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9月09日
我 的 家 乡 大 荔
○ 孙 天 才
  我的家乡在大荔,那里是三河汇流的地方。一条黄河由北而南,河东是山西的永济,古称蒲州,河西的黄河老崖上就是我的家乡。一条渭河由西而东,河南是潼关、华阴、华县(今华州区),河北的沙苑地带就是我的家乡。一条洛河由北而来,在家乡的西北角绕了一个半圆,半圆的西边是蒲城,半圆的东边就是我的家乡。我的家乡北边有一道崛起的土原,因其状似镰刀、彩虹,又叫铁镰山、彩虹岭。铁镰山上是澄城、合阳,铁镰山下的麦田就是我的家乡。铁镰山上没有石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那样子像是老家额头的沧桑……
  我的家乡就是这样被三水环绕,又靠着一山。黄河滩地、洛南沙苑、渭河阶地、黄土台原,层叠如梯,五彩斑斓。我的家乡仅占陕西版图的百分之一。其地理形状宛若一片树叶,那些纵横交错的干渠支渠,又像是树叶上的脉络。这块福地自古以来,物阜民丰,人杰地灵,也是“三秦通衢”“三辅重镇”。
  先说“三秦通衢”,还是战国争雄之初,秦国防御晋国,扼黄河天险而设临晋关。唐代以降,黄河两岸铸铁牛以揽浮桥,称大庆关。明代在此设巡检司戍守,因河道摆荡,屡次西侵,大庆关反居大河之东。如今,在我的家乡,大庆关只留下一个地名,北乌牛和南乌牛的村庄也变得只具纪念性了。关址已移河东,铁牛也卧在河东,始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不虚。但无论如何,我的家乡作为古代秦晋之交通要道,以及兵家争衡的战略关隘却是不争的。古代之河运胜于陆路,渭河与黄河接连而有东京西京之畅通,洛河又将漠北与关中南北而贯,我的家乡曾是游牧民族放马南下之落脚处。大荔就是因大荔戎国得名。四通八达之交通,使我的家乡成为多民族聚居的地区,以至于现在还有那些叫阿毗、阿石、羌白、埝城的古寨村落。
  二十万年之前,“大荔人”就在这块土地上生息繁衍。石器木器时代,我的祖宗在这里刀耕火种,放牧渔猎。汉代的龙首渠、坎儿井,唐代的引洛堰黄、通灵陂,以至民国的洛惠渠,今日的抽黄工程,水利之便利是自古而有的。我的家乡是关中的“白菜心”,80%的土地自流灌溉,“丰图义仓”有慈禧皇太后之御笔——“天下第一仓”。黄洛渭流域五谷丰登,秦川牛、同州羊、关中驴,黄花菜、西瓜、大枣、花生“1008工厂”,老字号敬义和栽绒毯、同州皮货、同州特酿、“九品十三花”之满汉全席,我的家乡锦绣如华,商贾云集。如今,高铁在大荔有站,美丽乡村游、美食旅游节、民俗博物馆,三河湿地、同州湖、沙苑风光,我的老家被家乡人装扮得像是一位待嫁的新娘……
  我的家乡是“河图洛书”发祥地,教育源远流长。古有西河书院、丰登书院、华原书院、冯翊书院,一座“文殊塔”至今还矗立在北城口。同州是隋文帝杨坚的出生地。明清以来,多出廉官直吏贤士奇人。名垂青史者如光禄大夫马自强、兵部尚书韩邦奇、太仆少卿张春、救时宰相阎敬铭、共和国教育部部长张奚若、秦腔老艺人李正敏、铁人王进喜、植棉能手郏腊香、速算专家史丰收……辅氏城遗址、王城遗址、魏长城遗址、沙苑城遗址,田野文物星罗棋布。老朝邑有岱祠楼、金龙塔,褚遂良的同州圣教序碑……在那三河交汇的地方,华岳如掌,大河似蟒,中条晚照鹳雀楼,洛渭飘带映霞光,可谓山河一览也……
  记得莫言曾描述过他的高密东北乡,说“那是一块像邮票那样大的地方”。莫言的那枚邮票呈现了一个国家二十世纪的整个历史,但在莫言的乡土风景中,显然是糅合了其他地方的地理特征,因为现实中的高密,并没有山脉、沙漠和沼泽。那个头发稀疏的作家是要构建一种文学上的“广阔视野”,而我的家乡“那片像树叶那样大的地方”,山脉、沙漠、沼泽却是真实存在的。莫言是在形而上地说他的高密,而我却是形而下地说我的大荔。
  在家乡那弯月如镰的北山上,我看到了蓝蓝的天空有一群群的白鹭在黄河上飞。在关中平原那块唯一的起伏的沙丘中,我看到了一片片槐花柳絮像漫天的雪花飘在春天的光炫里;在那片叫盐池洼的芦苇荡和同州湖的涟漪中,我又感到了我的家乡是从海上吹来的一阵阵夏天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