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08月26日
从牛津到山丹:奔走在西北大地的英国青年
○ 何佳乐
  1937年9月,刚从牛津大学毕业的乔治·何克随姑妈一道游历世界。次年2月,何克来到上海,彼时的上海已经与姑妈的描述大相径庭:数不清的难民和乞丐、袒露在大街上的伤口和真实的哭声……如此怪诞的场景着实让何克疑惑不已。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日本人的暴行带来的。
  1938年3月,何克在汉口“粉红色的主教”吴德施家中,与斯诺夫妇、史沫特莱、路易·艾黎等人相识。听着他们言谈中的红色中国,何克对于延安——那颗如心脏般向全国输送无限热血青年的圣地充满了无限向往。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和史沫德莱的帮助下,何克得以前往西北前线、游击队据点和他梦寐以求想要探访的延安。
  在为《曼彻斯特卫报》撰写的一篇文章中,何克记述了前往延安的场景:“一路上满是沟壑,每次攀登都是一次赌博。”西北的自然条件如此恶劣,似乎在这样的穷山恶岭中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可是,在共产党人的带领下,这里的人们生活虽不富裕,却精神富足,对未来饱含期望。这里的路上是见不到乞丐的。“八路军好不好?”何克用蹩脚的中文询问沿途偶遇的老人。老人牙齿已掉光,听到问话却笑而不答。是啊,沿途所见便是老人的答案。
  何克探访延安期间,延安有近8000名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是新加坡、马尼拉等地的学生。学生宿舍和课堂条件简陋,可学生们的士气很高。他们那美好、自信、欢乐的精神面貌感染了整个延安。在前往延安的卡车上,就有两个要加入学生大军的年轻姑娘,她们的眼中闪烁着蓬勃的理想主义,燃烧着渴望投身国家救亡的热忱。
  这里每个人的生活都很朴素,即便是毛泽东、周恩来这样的领导人,住的也仅是一眼窑洞,却能在窑洞内简陋的方桌上写出振聋发聩的文章。年轻力壮的去前线打仗;妇女们在后方踩着机器做冬衣、纳鞋底;孩子们在篮球场上锻炼,时不时窜到读报会、素质讲座里学点新鲜知识;老人们铆足了劲儿垦地,想着为前线的战士们多捐点粮。面对国民党的封锁,军民自力更生,不但没有缺衣少食,反而铸就了艰苦奋斗的精神。
  何克访问西北前线的晋察冀边区时,被共产党人精湛的组织能力、团结一心的革命精神所触动。后来,何克赴宝鸡任西北“工合”办事处的英文秘书,负责考察和宣传,争取更多的国际关注和援助。自此,何克开始为“工合”奔波,辗转陕、甘、晋、豫地区考察合作社开展情况。在他所著的《我看到了一个新中国》和书信当中,他从不吝啬对中国共产党的赞美、对革命红区人们精神的赞颂。何克以其脚步丈量中国,揭露日寇的残暴罪行,报道共产党人的英勇无畏,述写“工合”运动的进展与成就,感悟和记录中国人民克服万难、勇往直前、英勇奔赴新生活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
  1940年底,“工合”组织遍布全国各地,建立了近2000个工业合作社。但是,“工合”运动如火如荼地全面铺开和有知识、有素质的管理人员的缺乏之间的矛盾已经日益突出。艾黎意识到:唯有将“工合”转向“工合”教育才能解决这个矛盾。事不遂人愿,各地培黎学校因战争、资金、教员能力和生源等问题停办。为保存“工合”教育仅存的火种,1942年3月何克临危受命,接任宝鸡凤县双石铺培黎工艺学校的第九任校长。
  运行一年有余的学校面临着一系列问题:没有有效的办学计划、办学条件艰苦、教员离职、学生身患疾病等等。每个人都在叩问“工合”教育的明天在何处?何克深感责无旁贷:“现在我自己终于也可以为学校做些事情。”此时的何克,经过延安精神的洗礼,已经感知到无产阶级革命精神的力量,准备好迎接千难万险。
  何克没有立即重整教育教学,而是“像父母一样照顾学生,直到他们以校为家,以‘工合’为家”。他带着学生们一起修围墙、开菜园、挖窑洞、建立基本的教学设施;他关心学生成长,带领他们共同参与学校建设,“这些共同经历对学校凝聚人心产生了积极作用”。两三个月后,学校发展迎来崭新面貌,离职的老师和孩子返回学校,学生人数上升到35名,到秋天又增加到60多名。
  可是,长久的落后和屡次惨败已经挫败了国人的筋骨,不少人主张效仿西方教育模式。艾黎与何克力排众议,坚持在教学中贯穿他在红色中国领悟到的“民主”精神,成立学生自治会,组织各类学生工作部,把学生教育融入学校管理决策;他带着大家唱抗战歌曲、开办健康讲座、培养纪律意识;他要求学生理论联系实际,必须参与实习或车间实践。此外,何克始终不忘革新技术,指导学生前往各合作社学习,随后再把学到的新技术补充进教育教学计划中。何克凡事身体力行、以身作则,他鼓励实践、激发创新,开展了一系列的教学探索,逐步完成基于校本经验的半工半读、教育与生产实际相结合的“工合”教育模式的构建。
  就在培黎工艺学校发展一切向好时,国民党当局却将培黎学校视为反面教材欲加迫害。同时,宝鸡双石铺也已暴露。此时此刻,守住“工合”教育仅存火种显得尤为重要。运行良好的双石铺培黎工艺学校的教工与学生人数不少,机床等各类机器体积庞大,搬迁实属不易。但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何克与艾黎毅然决定搬迁。1945年1月,何克带领着培黎最后一批师生,一路长途跋涉,冒着西北冬季的严寒与风沙,历经50余天,最终到达山丹。
  1945年7月,在侵华日军即将投降前,何克在山丹因病去世,永远地离开了他为之奋斗的培黎和他护之周全的师生,把青春和生命定格了在了甘肃山丹,成为矗立在绿水青山中的红色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