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柳毛毛飞,柳毛毛钻进巧英妹妹脖子里,哥哥我一口一口地吹,妹妹拽着两根麻花辫辫格格地笑……”熟悉的陕北歌谣把我拉回到遥远的童年。
山那边的故乡是我儿时的童话王国,村前的那片柳树林里有讲不完的故事,这里有我光着脚丫子踩过的杨柳枝条,也有我撅着屁股用脏脏的小黑手摸过的榆钱。就在那柳毛毛飞的日子里,村子里那群无事生非的小毛孩们像被捅过窝的马蜂,一个个在树下捉迷藏蹦来跳去,带起满地的柳毛毛,这些难兄难弟们迎合着枝头飘落的同伴飞过院墙,飞进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的婆姨们的嘴里,落在老汉们的烟锅里,飘在老婆婆们刚刚揭开的玉米饭锅盖上。大人们愤怒地拿着竹米笤帚追打那些黄嘴喳喳们。
当从母亲手里换过开裆裤后,蓬头垢面的娃娃们一下子长大了,提着柳条筐筐,拿着玉米篮篮,跨过延河,扑入野外,钻进柳毛毛最浓的地方摘榆钱。几个大一点的男娃娃爬上榆树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那浅绿浅绿的小坨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同时也没忘记折了一些树枝,扔给坐在树下的女娃娃和穿着开裆裤的小不点们。
我从最高的枝头折下最鲜最嫩的一大枝,扔向树下那个仰着脸、扑闪着黑黑的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巴的巧英。只见她用胖乎乎的小手快速地捋下一把,塞进俏俏的嘴巴里,磨动着洁白的乳牙使劲嚼着。这时我的心头有一个东西在轻轻地蠕动,会不会是吃进嘴里的柳毛毛?
柳毛毛飞的季节里,娃娃们常常玩过家家游戏,男娃娃们躲在大柳树下,女娃娃们藏在麦草堆前。只要黑蛋的哨声一响,男娃儿们就箭一般地冲过去拉一个女娃,没拉到的要学各种动物的叫声。每当这时候,我会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紧紧攥住巧英的手。
如今又到了柳毛毛飞的季节,我独自一个人爬上腰鼓山的顶峰,只见山畔畔飘来一朵溜溜的白云,那不是巧英捎来的柳毛毛么?“三月里柳毛毛飞,哥哥我一个人在树林林里找,望不见巧英那张笑脸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