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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07月04日
我的故乡在海边
○ 萧 迹


  每次在填写籍贯这一栏时,我都要写上山东文登几个字。
  小时候,父亲就常告诉我,我的老家东孔格庄是文登一个靠海边的村庄。可实际上,老家我只去过两次,一次是十四岁时跟着伯父伯母去的。那年,伯父刚离休,也是他年轻时离开家乡后第一次游子归乡。
  回老家的那些天,每天老院子里都是亲朋满座,伯父好客好酒,和年少时的老友谈笑风生。
  伯父告诉我,和牺牲的战友相比,他多活一天都是奢侈的。想想参军打仗那阵,一仗下来,一个连就剩几个人了。生死都是瞬间的事,死都看淡了,还会记这些事啊。
  伯父虽然这样说,但我知道他能近四十年不回故乡,其内心之纠结绝不可能在淡笑间就灰飞烟灭了。那次回乡,还是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生活比较艰苦。我住得十分不习惯,大约住了一周的时间就返回济南了。故乡之行对我来说只是一抹淡淡的云烟。
  2002年,我去烟台出差,那时,父亲退休后被山东某电力监理公司聘请到威海担任电力改造总监理,我就顺路去了威海看望父亲,父亲就带着我去了老家。这一次住的时间更短,仅住了一个晚上。
  父亲带着我在村里以及周围转了转,祖辈们生活的老宅院已经荒凉废弃了。我站在院墙之外望去,院子里杂草丛生,老屋早已坍塌。我知道,当年父亲就是在这里生这里长直至少年。
  我的曾祖父年轻时在北京,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给人家打短工,用命换来的一些辛苦钱在老家置办了一些薄田,几十年下来,到爷爷这一辈时已经有了几十亩地了。胶东半岛被日本人占领的时候,爷爷还曾被日本宪兵队抓获,在牢狱中受尽折磨,出狱后不久就英年早逝。爷爷走后,三十多就守寡的奶奶拉扯着父亲五个兄弟,听父亲说,他们兄弟五个,排行老三学习最好,我应称之三伯父的,少年时就去世了。
  身高一米八几的伯父属相为虎,为人正直仗义,嫉恶如仇,年轻时就喜欢抱打不平。听老一辈讲,伯父一次去宋村赶集,路遇一村霸欺负人,伯父看不下去了,一出手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伯父说,学武的目的,不仅仅是强身健体、防身护己,还要抑强扶弱,遇到不平之事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才是习武之道。伯父常给我说的话,就是干什么都要有拼命精神,千万不要怕死,只要你把命都舍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伯父本是一个行武之人,天下太平后,他却选择了数学,离休时,他竟然是以数学教授离休的,可见他是怎么一个执着的人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地理解了伯父,一个人如果生活在仇恨中,那将是一件悲催的事情,原谅别人其实就是解放自己。当然,能够原谅别人的人,首先,自己必须变得强大。伯父作为他们兄弟中的老大,一直担负着家庭的重担。他到济南工作后,不断地接济老家的亲人,二伯父二伯母去世后,伯父将二伯父几个孩子陆续从农村接出来,在济南上学,就业,成家,改变了他们的生活环境。
  那个时代是唯成分论的,作为地主家的后代,可想父亲当时是如何的窘迫。伯父把他接到济南上学,父亲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唯有考学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兴趣爱好,通过刻苦学习终于考上了铁道学院。大学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济南的父亲来到了大西北,母亲山东师范大学毕业后也跟随来到了陕西,从此,他们和故乡天各一方。
  一个朋友曾经给我说过,在城市生、城市长的人是没有故乡的,因为没有根,注定是一群灵魂漂泊的人。但我不同意他的这种观点,我坚信心在哪里,根就在哪里,故乡就在哪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坐在海边,身后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