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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6月13日
看电影
○ 庞 进


  对于出生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来说,若谈青少年时期最值得怀念的精神享受,看电影大概是要排在前列的。那年月,看电影简直就是乡村的视觉盛宴。一说哪里放电影,往往跑几里、十几里去看。放映场多在麦场开阔地,往往是男女老幼,泱泱人海。正面无位置了,就到银幕的另一面去看。那年头片子不多,“老三战”即《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还有《平原游击队》《小兵张嘎》等,是看了多遍的。
  小时候,逢寒暑假,我总要到舅舅家住些日子。几个表兄弟待我都很好,处处让着我。记得有一回,我说想看电影就想看电影,想得不得了似的。表哥姚新学在大田里干了一天活了,肯定很累的,但他为了满足我,二话不说,推自行车出门,一溜烟十五华里,把我带到泾阳县电影院。那晚上演的是《红灯记》,京剧艺术片,露天场,一毛五分钱一张票,进去时已经开演了,浓眉大眼的李玉和已举着红灯唱起来了。我们是站在后边看的,尽管剧情已很熟悉,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两眼潮潮的。
  我上高中期间,曾出席临潼县教育系统先进分子代表大会。会是在县城开的。其间有一场电影晚会,放的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回到学校后,老师让我给同学们讲讲参加会议的收获,我就讲了《卖花姑娘》的故事。当我讲到被地主婆烫瞎双眼的妹妹,为减轻姐姐的负担偷偷上街卖唱“买花来哟,买花来哟……”时,教室里有了抽泣的声音;当我讲到孤苦伶仃的妹妹天天在村口哭喊妈妈和姐姐,被狠心的地主婆以阴魂附体为由扔在山沟,直到奄奄一息时,教室里哭声一片……这件事强化了我对电影感染力的认识,也使我知道自己还具有叙述故事的才能。
  我下乡做知青的时候,先后看了《艳阳天》《创业》《春苗》《红雨》等电影,具体在哪儿看的,已记不清了。这几部片子,时代特色都很鲜明,都在着力塑造、歌颂英雄模范人物。在那个年代,对处于青春期、积极上进的我,这些电影鼓舞、激励的作用还是很大的。比如《创业》中的一曲旋律,我就哼唱了好多年;而那句“人没压力轻飘飘,井没压力不喷油”,就好像刻入脑子似的,前些日在鼓励孩子用功学习时,还顺口说了出来。
  1977年春天,我被招工进了陕西一家化工单位,单位安排我到专案组工作。一次,出差到铜川一个建筑公司搞“外调”(即外出调查)。住下的当晚,该公司放电影。一溜溜砖块散散地垒摆在场地上,垫张报纸就是座位。夏天,穿着前露趾后露踵的凉鞋。看的什么电影已忘记了,只记得看着看着,觉得有人挠、掐我的脚后跟。扭头一看,看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后来看复映的电影《红色娘子军》,见祝希娟扮演的吴琼花,就睁着这样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并不羞怯,倒是我先收回了目光。于是,我扭过头继续看电影,她也没有再挠、掐我,直到电影结束。散场时,大灯一亮,我才看清她的模样,十七八岁,辫子粗而黑。于是,大眼睛对着我似嗔非嗔地一瞪,粗辫子一甩,风摆柳般走开了。事后回味。我有了女孩儿若胆大起来,会让你惊心动魄的认识。
  1978年春天,我走进了陕西师范大学的校园。学校周末常在灯光球场放电影,自带方凳去看。然而,我不满足。于是,常常在星期天,骑着自行车进城去看。那时候,西安各大影院放的影片往往不一样,事先在晚报的中缝上看、抄了影讯,按放映时间排序,一场接一场地看。比如,上午在南大街的光明电影院看完一场,在附近的饭馆里花一毛多钱吃一碗面,再到竹笆市阿房宫电影院看第二场,接下来到西大街的群众电影院或北大街的和平电影院看第三场。出来后到附近饭馆里再吃一碗面,回学校或看第四场。最高纪录是一天连着看了五场,回到学校已是晚上熄灯时分。有次在阿房宫电影院,买票时人多拥挤,无意中见一个小伙子瞅着我看,没有在意。进场后坐在边排靠后的位置。电影开演后,觉察有穿大衣的人从身边走过,好像还停留了一下,但眼睛一直被前方的银幕吸引着。出影院后才发现上衣兜被人掏了,丢了学生证和夹在里面的近十块钱。十块钱对当时的我而言,算一个不大不小的损失。而学生证丢了就有些麻烦,得劳神补办。正打算补办之际,辅导员老师找我了,说是有人捡了我的学生证,送到校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