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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7版
发布日期:2022年03月04日
热气腾腾饸饹面
○ 俱新超


  家乡周边的大街小巷,有一种接地气的美食俗称“合罗面”,本名饸饹面,是晋冀鲁豫陕五省的传统面食之一。不论我身在何处,我都怀念母亲所做的饸饹面。
  小时候倘若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饸饹面,我便觉得这一天都是个快活的人,挺起肚子,逢人就说俺娘中午给俺压饸饹面吃了,那些村里转圈的大爷大妈都会投来艳羡的目光。从此,企盼娘天天给我做,乡里人家本不富裕,吃饸饹即是开荤,诸如各种肉类都比不上娘亲手做的饸饹。
  灶锅搭在平房旁边,较村里的高档房矮了好大一截,爹用人家遗弃的活动木材,钉住两块大木板,以此来充当厨房门。即便如此,一到冬季,迅猛的北风从田野中逃窜而出,把厨房上的彩条布刮破一个又一个口子,纸糊的窗,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时时会崩溃,日日受惊吓。娘不停地换窗户纸,久而久之,我心里慢慢觉得这般残破的小房能做出一碗饸饹很是艰难。娘做饸饹,往往是大半中午开始和面,一半荞麦面,一半小麦面,作为中年妇女,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活,不一会儿便揉好了一大坨面,醒面半刻,她叫喊父亲去柴房中取饸饹床子。这家伙事可有来头,爹说为了它,花大价钱购买来上好红木,剃木头日久天长,才有了如今这崭新的饸饹床子,娘将家伙事支在锅头中央,把和好的面塞进底部装有圆形网眼的腔膛内,爹和娘一同使力,压住长杠,带动木塞挤压面团,面条直接漏入锅中沸水。我是一个烧锅伙夫,一根又一根的木柴棒往锅底送,看到娘和爹挤压饸饹时的费劲模样,我是又蹦又跳,火星子溅到我手上,到如今,手上的疤会让我不间断地回忆起过去的时光。爹会用筷子翻动锅里的细条子,娘呢,她去往地里的沙坑刨开几根大葱,用小锅摊几张鸡蛋饼,清油调汤,长盐提味,撒葱点缀,等饸饹盛入碗中的时候,地道的油泼辣椒便是灵魂,我们一人好几碗,娘在吃上面从不吝啬,菜汤里的佐料尽是家里一年的劳作成果,胡萝卜、豆角、土豆、粉条。娘说:“自产自销,有囤粮,但也得谨细。”
  到了年关,镇上有年会。我在家中三轮车的铁皮上早就铺满了蛇皮袋子,拉着爷爷前往镇上去“跟会”。到了会场,我会给爷爷“找事”,要买糖才可消解我的固执,给饭吃才能和谐这么一段游程。他也钟情饸饹,会场上的小吃应有尽有,那些摊贩常年往来于十村八镇,被这呼呼的北风折磨成了西域而来的奇女子,脸颊红彤彤,腰板直挺挺,我和爷爷还未坐下,就让她们的热情定死在一方田地中。我身前就是饸饹摊子,三口并立的大锅,滚滚细汤冒着矫情的烟,不知多少人吃了大锅饭,那汤里的颜色如泼墨的水,淡来有灰,又有黑,与饸饹自成一家。女子行动干练,一排调料水摆放有序,乡里的醋我是能闻出味来,通晓它的娘家本家,红油辣椒是自己加的。爷爷不畏老,辣得直喘气仍旧吃得有滋有味。几张油布铺成的长条桌子成了他们聚会的场所,几声:“我爹爹贪财把我卖。”古秦腔让诸位爷爷奶奶甚是痛快,或哼哼、或敲击、或拍手,一时间,寒冷的窝棚底下也丰盈着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