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过腊月初八,不管城里还是农村到处显现出年的味道。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卫生,做豆腐、蒸馒头、生豆芽、炸年糕,到集市上采购年货。临近年关时,最难忘的还是杀年猪。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床,把窑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支起石案子,将大铁锅里的水烧开,等待三叔父来杀年猪。母亲忙前跑后,看到在院子里转悠的猪,默默地用围裙不停地擦眼泪。
一帮人折腾两三个小时后,三叔父用他那油腻的大手将猪分割成大小不等的肉块,整齐地摆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家什里。母亲精打细算将一部分肉放到寒窑的瓷瓮里冷冻起来,到过年时做成酥肉、丸子、排骨、烧肉等美食;另一部分肉用烧开的浓盐水泡在坛子里,可以储存到夏季割麦子时,这些珍贵的腌肉只有到了重要节日或者家里来了贵客时才拿出来享用。
杀猪这天,按照家乡的习俗,父亲让我和二姐将左邻右舍,村里老人请到家中来吃饭,午饭是猪肉炖粉条外加黄米饭。家里早早来了许多帮忙的婶婶阿姨,她们有说有笑,张家长李家短,切菜的切菜,炒肉的炒肉,忙得不亦乐乎。村庄上空飘浮着炒肉的香味,我们这群玩累了的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院子的磨盘上,闻到窑洞里散发出香喷喷的肉味,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口水,又不停地将其一口口咽下去。我时不时跑回家看肉熟了没有,急切等待母亲开饭的声音。男人们则蹲在墙脚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议论来年的打算,父亲不停地给大伙散发从供销社买来的一盒8分钱的羊群牌香烟。到了开饭时,只见父亲端着盛有黄米饭和肉片的粗瓷碗从院子里急匆匆地出去了,我知道他是给爷爷奶奶及先祖们上坟去了,这是我们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规矩。母亲首先将盛满肉片的碗端给杀猪有功的三叔父,随后招呼大家赶快动手吃饭,这天人们可以放开肚皮吃,母亲吩咐我们几个小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她不停地给坐在炕上的长辈们添饭加肉。八旬高龄的二爷笑眯眯地说:今天我老汉吃饱了也喝好了,这么多年来没有吃到过这么香的饭菜。酒足饭饱后,看到父母和乡亲们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母亲割块肉让我送给今天没有到场的亲朋好友,让他们也分享这份喜悦。
杀年猪,是父辈们对一年辛劳的最好回报,也是庄户人家最热闹、最快乐的时刻。如今,在党的惠民政策引领下,勤劳朴实的乡亲们依靠科学发家致富奔小康,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杀年猪”的习俗虽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它永远成为我们这一代农村孩子挥之不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