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有一种面花,名为j俪 馍,是用来给过世的老人祭祀的供品。这是一个塔形的巨大圆柱形高尖馍,埋葬逝者时置于陵棚前,以表后人的追思哀悼。可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馍来敬献先人,已经没有人说得清楚了。至于这个j俪字怎么写,也已经没有人能够确切地知道了。民间一般写成举馍或巨馍,而且都给它附会上一些传说。
有人说这里的人都来自山西大槐树下,当地有个山叫举山,祖先因忘不了家乡,作馍以纪念;有的则说给先人供奉这样一个举馍,是祈望他护佑后人中能出举人。但这些解释很生硬,并不具有民俗学价值,同时也与时空情境不符。曹振峰先生曾在上世纪90年代出版了一本《黄河万里寻面花》,则从墨家学说的“巨子”中找解释,说“巨子”是圣人,是创宗立学者。这样的解释更是牵强而不着边际。
笔者近日撰写《长安手艺活》中的面花卷。为了弄清这种面花的来源以及它的写法,查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
在查阅甲骨文资料时,我们发现最早的“祖”字,就写成一个“且”字,它的读音就是j俪。再从它甲骨文到后来的金文、篆体演变来看,它就是一个男人生殖器的造型。很明显,人类创造“祖”这个字时,就把它与男根相联系了。
另外,从考古学出土的器物来看,在不同地方出土了大量上古时期的石祖、陶祖、玉祖文物。仅陕西,就在西安三店村遗址、宝鸡福临堡遗址、铜川李家沟遗址、华州泉护村遗址,都有这种器物出现。而与陕西相邻的河南与甘肃,则发现更多。
查阅史料典籍,则发现《礼记·檀弓》曰:“曾子曰:‘夫祖者,且也’。且胡为其不可以反宿也。”也就是说,过去的且,就是祖的意思。祖就写成且。
李敖先生也曾在一篇《且且且且》的文章中,专门讨论过它。在他看来,这个“且”就是一个男性生殖器。
在我们的祖先的意识中,最初是没有男性生殖的观念的,于是就对于人类的出生,有过多种想象。譬如后稷的出生,是母亲踩了大神的脚印而出生的。譬如老子,母亲是因为吃了李子而怀孕的。譬如《诗经·商颂》,认为他的老祖母是吞食了鸟蛋而生出商的后裔的。但经过漫长的人类繁衍过程之后,人类有了性意识,开始懂得了男女之事。到后来,伏羲女娲的传说中,就开始有了婚配观念。而到了殷商时期人们造字的时候,就把且字与祖先联系在了一起。
再看且馍的外形,就是一个圆柱体,高壮直挻,顶端为尖圆形,有似于龟头。在后世的发展中,人们给它加上了许多装饰。有松鼠吃葡萄、百凤朝阳、雀儿啖梅,以及其他各种果蔬花卉。但如果你细细品味这些装饰,又都与生殖没有关系。鸟崇拜虽然和太阳崇拜有联系,但太阳之阳又与男性相联系。因此有人认为,仰韶文化中的彩陶鸟纹,都和性崇拜有关。只是后来在文明社会的发展进程中,性事慢慢变成了一种丑事,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之事,所以就变得越来越隐晦,越来越不能启齿,这也就使它的原始意蕴渐渐失传了。
综合以上诸等因素,我们完全可以判定,j俪 馍的准确写法就是且馍。在人类社会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中,生殖崇拜变成了图腾崇拜,图腾崇拜在我国又变成了祖宗崇拜。于是人们把对家族有功的男性祖先之符号刻在石祖或者陶祖上。再后来,羞涩之心日盛,加之祖宗越来越多,陶祖石祖就被换成了石头或木头做成的牌位了。同时,这种牌位的外形也慢慢由圆形变成了长方形的“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