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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A08版
发布日期:2021年07月26日
另一种叙事
另一种叙事
  法国印象主义画家雷诺阿在给朋友的一篇文章中,对印象主义绘画提出如此的定义,他说:“依据其调子而不是依据其题材本身来处理一个题材,这是印象主义者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画家的地方。”对于这句话的理解,是在我近期完成的一批陕北题材的绘画作品之后才有所觉悟。长期以来,陕北成为当代中国画家们热衷的创作题材,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地处鄂尔多斯高原和关中平原之间的丘陵沟壑地带,会有如此奇妙的魅力,直惹得艺术家们神魂颠倒,甚至乐此不疲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红色的传奇,抑或是深远的民歌?当然,也有一些学者,不惜挖空心思,也要为这一现象寻找哲学和美学的支持,但在我这个陕北人看来,都显得牵强附会,毫无说服力。
  近几年来,我开始把兴趣从诗歌转移到书法和绘画上,其实,我不过是把自己对诗歌的理解和认识,换了一种方式来表达。诗歌和书画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艺术领域,要想真正摆脱文学的影响而愉快进入美术的腹地,还需要花大量时间去阅读人类现代美术的发展史,即使一些被视为昨日黄花的美术事件的细节,我都不会放过,以一颗敬畏之心,试着去认识它,理解它,只有沉入其中,才能真正看清其本来真面,才能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只有明白自己要什么,才能决定自己该怎么做。即使是一些有争议的现象与流派,我也会极为认真审慎地探个究竟,并以此为鉴,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子。
  对书法的学习过程大概也是如此,在这里就不赘述。我主要谈一下自己在绘画方面的收获。就拿陕北题材的美术作品而言,从早期的汉画像,到民间剪纸,虽然有一些对自然物象的变形,也不乏象征与隐喻,但总体来说,还是停留在自然主义的美学层面,即便是当代一些学院派画家,对陕北的认识,也仅仅停留在表象的描绘与复述,缺乏应有的艺术家对事物本质探索与创造,目之所及,不论陕北题材的人物画,还是山水画,都缺乏对陕北这一文化象征的诗意阐释。
  我是在一次偶然的书写过程中得到灵感。为什么陕北不能是这个样子?当然我自己的追问似乎不仅仅是针对我个人,而是就庞大的存在景象而言的,我既欣喜若狂,又猝不及防,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种自己的方式来表现陕北,而且是在别人眼里从未出现过的陕北。一个诗意的陕北、哲学的陕北、充满象征和隐喻的陕北。一个在美学和伦理上都熠熠生辉的陕北,我称之为印象主义的美学原在的陕北。
  当然,产生这个想法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我尊敬的诗歌前辈谷溪有诗云:“这里的每一座山都活着/每一条沟都流淌着奇妙的传说。”这是我见到的迄今为止关于陕北最简单最切中要害的诗句,一直在我脑海里翻腾,时刻在提醒着我。二是延川政协有个梁福誓,经过他的考证,认为华夏始祖伏羲,就是在延川黄河岸边一个叫伏義河的地方目睹了乾坤大象,才演绎出太极八卦,成为我族认识世界、探索生命奥秘的最有力的法器。
  那么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在我三十多年的诗歌写作生涯中,我曾无数次想要以诗的方式靠近它,似乎都不尽如人意。只有在我进入绘画领域,才算真正找到了这个在美学意义上真实存在的陕北。我甚至突发奇想,将陕北独特的柳树的皮纹和年轮作为绘画语言来表现陕北。这个看似简单,实则变化丰富,引人遐思的想法,在我的现实创作中反复出现。之后,我又有意无意用油画的取景与构图原理,在水墨的表层弄出块面与擦痕,以状画面之质感,再加入一些陕北元素。这样做,对于一个初学绘画的人来说,是一个难度很大的挑战,它肯定会充满了刺激与期待,所以,每画一幅画,我的内心是强大而快乐的,我在快乐地作画,也在快乐地言说我的陕北。
  陕北的美学价值在于它特有的文化基调和原生态气象,画家们在选择陕北作为他们创作对象时,一定不会是因为题材的鲜活性乃至文化的民间性,而是因为一颗心与另一颗庞大的精神体相互吸引与纠缠而呈现出的大美之象。我选择陕北,是因为我的根在陕北,所以,当我顿然觉悟,以如此简单的方式表现陕北时,又显得格外亲切与自然。作为绘画的诞生与建构,很大程度上是艺术家的文化重建。我笔下的陕北,是一个气息生动、血肉丰满的文化体,而不是一个强作欢颜的伪命题,只有找到一种与之匹配的方式去表现它、还原它,才能在自由的状态中收获前所未有的格局与品质,才能让无尽的抒写如我所愿。